姚夫人力求將這幾位招待好,處理了一些事情之後,又親自上前來問還需不需要彆的東西。
凝霜笑道:“這銀魚果然是天下一等一的美味,就算是吃一整條都不覺得膩。可惜這銀魚隻有西庭的寒潭中有,估計就算是在彆的地方能養成了,也沒有西庭中產出的味道。”
姚夫人笑道:“姑娘說的是,我家大人曾經想在另一處山穀中養殖,考慮到可能是以為潭水幽寒,才養育了這種銀魚,那邊因為是山澗,水質和這邊差不多的,銀魚放進去之後,確實也活了下來,但是就是吃起來的味道不及這邊的。”
凝霜笑了笑,“隻是這寒潭中的銀魚數量實在是太少了,一年也不見得能等上一回。”
姚夫人剛才過來的時候就發現了姑娘們少了一個人,她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誰不見了。
“怎麼不見李姑娘?”她問道。等她問出這句話來,就很敏銳地發覺那兩位公子臉色變得有些不太自然。
她本來隻是順口問了一聲,這會兒見他們這個表情,心想這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凝霜沒有說話。司徒楠不得不出來替李盼月圓場。
“盼月說她想去穀中走走。”
徐秀雅可沒有那樣善良,她笑道:“李姑娘大概是不喜歡吃銀魚,我們都烤好了,她不吃,說是要去穀中走走。”
這話信息可就有些多了,可是姚夫人不知道她們之間的過節,雖然知道是有哪裡不對,但是卻沒有想到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正在這時,一個婢女匆匆地走了過來,顯然是有事情要和姚夫人說。
“夫人自管忙去吧,不必管我們了。”司徒楠見那婢女過來,著實鬆了一口氣。
若是今天讓姚夫人看出異常來了,對李盼月也十分不利。試想一下,她隻是個寄住在王府的表姑娘,若是和王府正經姑娘合不來,這對她的名聲並不好。
“你說什麼?”姚夫人一聽婢女彙報的消息,頓時驚了一下。
“劉管家讓我過來跟您稟報一聲,他說確實是那位來了。”具體是哪位,婢女也不知道,她隻是負責傳話的。
姚夫人匆匆忙忙地就走了。
她的異樣並沒有引起這邊人的注意。
司
徒楠看了一眼凝霜,他開始明白了為什麼盼月在提到凝霜的時候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在司徒楠看來,凝霜這樣針對李盼月是完全沒有道理的。是,這些年她不在,盼月在府上確實是在一定程度上代替了她的位置,但是這也是因為她不在,盼月在幫她孝順父母,這些年若不是盼月的陪伴,孟氏不知道是什麼光景呢。他覺得凝霜應該要感謝盼月,而不是針對她。
隻是這時候當著徐家兄妹的麵,他也不好跟凝霜講道理。
過了一會兒,李盼月回來了。
她表情已經恢複了正常,她總是這樣見人帶著三分笑,讓人感覺她脾氣很好很溫柔。
吃了點東西之後,他們就站起來開始遊園了。
說來也是十分的奇特,雖然是詩茶會,但是最開始的時候人並不集中坐在一起,有認識的相好的,幾乎都坐在一處吃東西聊天。
隻不過中午點的時候,會將所有人都叫到一處去,到時候才是真的開始作詩玩樂。
凝霜過來,純粹就是為了賞景吃喝,她對找夫婿沒有興趣。不知是為什麼,她雖然是長在這個時代,但是她卻瞧不上這個時代男子的三妻四妾。若是讓她嫁個男人,一個又一個主動地給丈夫納妾,她覺得,那還不如出家當姑子去。
徐勁鬆和司徒楠並不一直跟著他們,他們有要好的兄弟,陪她們坐了一會兒之後,就相約著要走。
李盼月見司徒楠竟然忘了和自己的約定,連忙追了上去。
她拉了一下司徒楠的衣袖,司徒楠確實忘記了,他看向她,以為李盼月是害怕單獨和凝霜她們在一起,畢竟凝霜和徐秀雅都擺明了不喜歡她。
司徒楠就轉頭對凝霜道:“凝霜,你照顧好你表妹。”
李盼月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司徒楠和徐勁鬆走了。
她這一趟是帶著目的來的,她知道隻有在這裡才能有機會見劉公子一麵。可是現在司徒楠卻走了,早該知道他不靠譜了!
可是現在也無法可想了。
等司徒楠他們走了之後,李盼月轉頭看了一眼凝霜三人。她不想和凝霜她們在一起,可是現在她隻能和凝霜她們在一起了。
凝霜看了她一眼,對徐秀雅笑道:“秀雅妹妹,看來
李姑娘不想和我們一起玩。”
徐秀雅哼了一聲,沒有說話。她不喜歡李盼月是真的,但是也不想欺負得太過,顯得自己失了身份。
李盼月咬了咬唇。她掉頭就帶著丫鬟走了。
她知道,劉公子平生最愛的一樣東西就是蕭。
可她不會吹。不過她的琴藝不錯。李盼月知道這裡的一處亭子放著一把古琴。
她也不知道這樣能不能吸引來劉公子,如今司徒楠已經走了,她隻能靠自己搏一搏了。
等李盼月也走了之後,徐秀雅就邀凝霜一起遊園。這山穀十分深且大,現在正值夏天,穀外天氣炎熱,穀中卻好像春天一樣,氣溫涼爽。
“穀中還栽了不少的果樹。我知道一處種了十來株葡萄樹,現在應該是已經掛滿果子了。”
凝霜她們便去找這處葡萄,等到了葡萄架下,架子上確實也掛了滿架的葡萄,像是瑪瑙一樣掛在枝頭,一串串長勢喜人,可惜全是青的,還沒有成熟。穀中的氣溫本來就比外麵低,水果成熟也比外麵更慢一些。
葡萄沒有成熟,幾人都有點失望。不過如果能在葡萄架下坐一坐也挺有意思的。
隻不過,顯然有人同樣看上了這裡。先她們,已經有人先要了桌子擺在了葡萄架下麵了。
若是李盼月沒有走,她就能如願地碰上徐國公一家的公子姑娘們了。坐在葡萄架下麵的正是徐國公家的公子姑娘,還有幾個年輕人,凝霜不認得,不過想來身份也不會低。
年輕人之間都互相認識,他們都認識和凝霜一起的徐秀雅和徐秀蓉,但是卻不認得凝霜。
既然是碰上了,那邊自然要開口邀他們一起坐下。
這詩茶會的意義大概就在這裡了,又不像傳統的相親,更不像普通的宴會那樣很刻板地坐在一起,大家連聊天都拘束,而在西庭的詩茶會上,則十分的自由,除了中午的時候會坐在一起,其他時候都是自由活動。
徐秀雅都認識那邊的人,她輕聲問了一下凝霜介不介意。
凝霜自然不介意,多認識些人,說不上好,但是總是沒有壞處的。
徐秀雅帶著凝霜走了過去,她是個性格很活潑的小姑娘,在外男麵前也不會害羞,她很大方地跟他們介紹凝霜。
“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姑娘,她是淮安王府的姑娘,司徒姑娘。”
她沒有將凝霜的名字說出來,畢竟這是閨名,不太方便在陌生人麵前說。
徐國公府和另外一家侯府的人都有些驚訝,看向凝霜,沒想到這就是淮安侯府剛找回來的嫡出姑娘。
凝霜上前朝他們福了福身,“各位有禮了。”
在座的年輕人忙不迭地起身還禮,然後邀請凝霜他們走下。
因為這是個大消息,早就在城裡傳得沸沸揚揚,說什麼的都有,但是討論得最多的就是這位姑娘在走丟之後,在哪裡長大。
其實一旦走丟,也就意味著,多半是被人伢子給抱走了。雖然不知道當年為什麼人伢子敢這樣大膽,凝霜是王府的姑娘,衣著打扮必定區彆於平民百姓,一般這樣的孩子人伢子是不敢招惹的,因為這種孩子的父母有權有勢,一旦拐賣被發現的話,等著他們的就是死。
話說回來,既然當年的凝霜被拐賣了,很大可能就是被賣去做奴婢,或者更不幸一點,被賣去做童養媳,這是最壞的結果。王府對於這位姑娘回來的消息諱莫如深,就由不得人不浮想聯翩。
現在看到真人了,他們都不由得暗自打量。
隻見這個侯府姑娘看上去長相還比較清秀,可能是年紀小,皮膚看著也並不粗糙,隻是當她伸手出來拿東西的時候,就有人看到了她顯得有些粗糙。
因為凝霜在逃出來之前,一直在乾活,每天都在乾活,手因為常年的勞作有些變形了,不如一般的閨中女子那樣保養得好,十根手指跟青蔥一樣。她手隻要伸出來,有心人看了就會知道她以前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凝霜並不在意這個,所以即使回來之後,她也沒有刻意地花時間去保養。
凝霜也注意到了那兩雙異樣的眼睛,隻不過她並沒有在意。
可憐那邊的李盼月,曲子談了一曲又一曲,期間倒是遇上了人,可是都不是她想見的那個。
因為跟這些人不太熟,凝霜在席上也沒有怎麼說話。
劉銀偷偷地看了凝霜幾眼。昨晚上他娘才跟他說,家裡準備去淮安王府提親。他也老大不小了,是時候成親了。
他聽說了這個王府姑娘走
丟的經曆,說實話,他是很反對這門親事的。因為說得難聽點,這姑娘雖然現在回來了,但是回來之前也有十五六歲了,以前養在王府還好說,流落在外麵,身子清不清白都還不好說。
他將自己的顧慮和他娘一說,他娘也覺得有道理。這個計劃就隻好暫時擱置了,不過他娘猜想今天這姑娘說不定會來詩茶會,讓他留心觀察一下。他也並沒有放在心上,沒想到人竟然就這樣送上門來了。
不過因著這一層的關係,他還是留意看了一下凝霜。
說實在的,就單看這外貌,也並不是什麼難得一見的大美人,她的長相隻能說是清秀有餘,嫵媚不足。興許是因為年紀小的原因,但是她那一雙眼睛十分地讓人意外,眼睛像是這西庭中的寒潭,深不見底,幽冷,又澄澈。
他對著這雙眼睛,很難去將她的過去往不好的方麵想。
若是她沒有走丟,或許也是一個十分合適的妻子人選。可惜。他暗自搖了搖頭。
凝霜注意到了坐在她斜對麵的男人不時地打量她,好像在評價她一樣,看了她一眼,然後又一直在搖頭。
過了一會兒,她從彆人對他的稱呼中得知了這人是徐國公府的嫡長子,其實徐國公也就他一個嫡出的。這人以後會大有作為,雖然現在聲名不顯。
雖然是這樣想,但是凝霜對他也沒有興趣,見他不停地評價自己,心裡翻了個白眼,看都不想多看他了。
坐了一會兒,因為年輕人比較多,他們開始玩擊鼓傳花。
徐秀雅擔心她沒有玩過這個遊戲,還很貼心地跟她講解規則。
凝霜還真的沒有玩過,但是這規則也十分好懂,聽一遍也就明白了。
他們當即從一邊花壇中折了一枝紫薇,又命人找了一隻鼓過來。
徐秀雅自告奮勇要擊鼓。
凝霜也跟著一起玩。
輸家要作詩,或者是表演個節目。
花傳到劉銀手中的時候,劉銀站起來作了一首歌頌西庭的詩。隻見他略略走了幾步,腹中已有詩稿,開口就吟。
凝霜聽著他的詩,雖然自己確實沒有念過書,但是卻很奇怪地大致明白他詩裡是個什麼意思。心裡還有一個念頭就是,難怪他在今年的秋闈中會大放異彩
,確實是個有奇才的人。
幾輪玩下來,花傳到凝霜手裡的時候,鼓聲停了下來。
徐秀雅轉過身才發現是凝霜拿到了花枝,她笑問道:“凝霜姐姐,你是要作詩還是要表演節目。”
凝霜看了一眼手裡的紫薇,笑道:“作詩我是不會的,胸無點墨。”
徐秀雅也聽說過關於她的那些傳聞,也有些擔心她會玩不來這個遊戲,畢竟作詩都不會的話,其他的就更懸了,她頓時想要給凝霜找個台階下。
“凝霜姐姐,喝酒也可以的,或者你自喝一杯也行。”
“誰說可以的?”正在這時,一道反對的聲音響起。
凝霜看了過去,是一個圓臉姑娘,看著大概十三四歲的樣子,坐在劉銀身邊,相貌和劉銀有幾分相似,看來是劉銀的妹妹。
她生著一雙丹鳳眼,這眼睛本來應該是比較好看的,但是她身材有些圓潤,眼皮很腫,這也就導致了她眼睛被擠成了一條縫,看著像是沒睜眼睛似的。她有些不懷好意地看了凝霜一眼,“我們擊鼓傳花可不興喝酒的,前麵就說好規則了,要麼作詩,要麼表演節目,若是司徒姐姐什麼都不會的話,不如就去接替徐姑娘擊鼓吧。”
讓凝霜去擊鼓,其實是很委婉地說法了。
徐秀雅也很討厭這個劉雪。她年紀雖然小,但是心眼可多了,她是徐國公府的嫡女,從小就嬌生慣養的,性格讓人很討厭。
徐秀雅自然要站出來維護凝霜,“劉姑娘,誰說不能喝酒了”
劉銀圓場道:“當然可以喝了,劉雪隻是在說笑呢。”
劉雪當然不會買自家哥哥的帳,“誰說我在說笑了?”
凝霜不等徐秀雅再開口,就道:“既然不能喝酒,那我就不喝酒了,我表演節目吧。”
劉雪被徐秀雅當眾回懟,有些不高興,聽凝霜這麼說,當即笑道:“司徒姐姐要表演什麼?我曾經聽我們家下人說過,鄉下人最會模仿雞叫了,姐姐是要表演這個給我們看嗎?”
凝霜在城裡的流言的其中一個版本就是她曾經被賣到了鄉下做童養媳,顯然留學也曾經聽說過這個傳言,所以這會兒才會故意這麼說。
這樣說就很過分了,凝霜的出身也不一般,劉銀都不得不嗬斥他
妹妹。
“劉雪!你胡說什麼,還不快跟司徒姑娘道歉!”他神色嚴厲。
劉雪被寵壞了,長輩都不在,她最不怕的就是這個兄長,她梗著脖子不肯道歉,“我說錯什麼了?我憑什麼道歉!”
席上的氛圍已經被弄得十分尷尬,大家都看著劉雪。心中都在罵她,實在是個蠢貨,就算是人家司徒凝霜再上不得台麵,她身後也站著淮安王府,是可以招惹得起的嗎?彆更提現在的徐國公府就是個空架子,跟人家王府根本就不能比。
凝霜卻仿佛一點都不在意似的,依舊笑吟吟道:“不耽誤大家玩遊戲的時間,我就先表演了吧。”
僵局被打破,眾人一致開始喝彩,就算是她現在真的表演雞叫,他們都得捧場,不然傳出去之後,在場的人說不定就會被王府記恨。劉雪不怕死,他們可怕!
凝霜走到了開闊處。
她腦海裡浮現起一段驚鴻舞。
她起了個勢。
明明她沒有學過跳舞的,她也很奇怪為什麼自己就篤定自己會跳舞。
其實一般的大家閨秀反而不太會跳舞,因為她們會覺得這就是不正經的女子或者是給人賣笑的舞娘才會學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