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笑書笑道:“昨天我還碰到了府上的令愛。我跟隨殿下這麼多年,從來沒有看到比令愛的舞蹈更讓人賞心悅目的了。”
司徒聿心裡一驚,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兒之前在什麼地方長大,老實說,最開始見麵的時候,他心裡確實是有愧疚,但是很快就遺忘了。他自從知道他女兒在一處小山村長大之後,就不怎麼對這個女兒上心了。雖然凝霜這次長了個心眼,沒有說做童養媳的事情,但是從她成長的軌跡來看,也大致就能看出來這個女兒雖然可以在家族的庇佑下嫁得一個門第還算過得去的人家,但是卻不能再更多的期待了。
司徒聿對兒子更上心一些,對女兒就不怎麼上心。
這會兒猛地聽沈笑書說凝霜會跳舞,他第一反應就是覺得他認錯人了。
“沈公子怕是認錯了吧,凝霜並不會跳舞。”
同時他也在心裡思忖,沈笑書說這個是什麼意思。凝霜的容貌也就隻能算是上等,並不出挑。被沈笑書看上的幾率幾乎可以不計。何況就算是沈笑書真的看上了凝霜,他也不可能將凝霜嫁給沈笑書的。
沈笑書笑了笑,就將來意說了。
“因為令愛身份貴重,在下也知道這要求不太合適。但是萬壽街在即,就算是王爺,也想要為皇上出一份力不是?如今又剛好有這個機會,若是龍顏大悅,到時候,太子爺一定會在皇上麵前為王爺美言!”
司徒聿什麼都想過了,就是沒有想到沈笑書上門竟然是為了這件事。
說起來,這事他不該答應。
可是池水若是一直都隻是一潭死水也就罷了,突然有一天被投入了一顆石頭,池麵泛起了漣漪,可就再也平靜不下來了。
彆人可能不知道,淮安王自己清楚,自己作為遠離盛京的王爺,雖然在淮安有幾分臉麵,但是一出淮安,誰認識他呢。想當年自己跟著皇帝一起打天下的時候叱吒風雲,等天下平定了,皇上就將他棄之如履,飛鳥儘彈弓藏,若是不搏一搏,他兒子繼承的就不是王位,而是往下將一等襲爵,他這不是世襲的王位。
可是就這樣輕率地站位太子,他也不太願意。
沈
笑書說完之後,就不再作聲,隻是捧著杯子喝茶。他這隻是先禮後兵,若是司徒聿不願意的話,到時候他就會采取彆的法子。
聖上上了年紀之後就愛歌舞,他見了凝霜那一曲驚鴻舞之後就知道,這舞若是帶到聖前,一定會博得龍顏大悅。
凝霜再次見到沈笑書,實在三天後。
沈笑書親自帶著十個舞娘,住進了王府。
因為是司徒聿下了令,凝霜雖然有些不太願意,但是也隻能教了。
沈笑書看出她情緒不高,心知她不高興明明拒絕了但是他卻還是想彆的法子逼她同意。
沈笑書有一百種方法讓她屈服,但是他卻不願意采取那種會讓她不舒服的法子。
“我知道這確實是在為難姑娘,可是沒辦法,替人當差,姑娘還請理解一下。作為補償,我將西庭買下來贈與姑娘如何?”
凝霜驚了。
沈笑書笑吟吟地看著她,等著她決斷。其實不用等她說話,從她的表情他就已經知道結果了。
凝霜眼睛微微瞪大,“你說的可是真的?”
那不是彆的地方啊,那是西庭!就算是買,估計千金都買不下來,否則城裡的權貴們早就將那地方買下來了。
沈笑書笑道:“姑娘隻管放心,在下說到做到。”
他是太子的人,倒不至於說話不算數,凝霜雖然驚訝,但是也驚喜,西庭啊,她最喜歡的神仙洞府啊!
這下她教起來沒有情緒了,儘心儘力地交,甚至還很上心地開始絞儘腦汁地幫她們排舞,因為人數比較多,沈笑書帶著這麼多人來,也是打著淘汰跳得不好的目的。
這一排,就差不多排了三個月。
其實早在一個月的時候,她就差不多將舞蹈定下來了,再加上一個月的勤加練習,她感覺這些舞娘比她自己還跳得好。但是沈笑書不滿意。
他還是覺得不行,就一遍一遍地跳。
她銷聲匿跡的這三個月,城裡竟然沒有半點關於她的流言蜚語,就像李盼月最開始猜測的情況竟然完全沒有出現。
凝霜教舞蹈的事情是秘密進行的,就連府上都沒有幾個人知道,知道的都以為是府上養了幾個舞娘,專門騰了一間院子來跳舞。
隻是沈笑書每日出入內宅比較麻煩,內
宅畢竟不是他一個男子能隨便進去的。
所以這院子就設在了前院,每天凝霜早早地就過去。
讓凝霜沒有想到的是,沈笑書竟然彈得一手好琴。
他偶爾興致好的時候,就會彈一曲,給她們伴奏,但是比較少,他不是每天都興致好,他通常時候興致都不太好。雖然見他的時候,他臉上總是掛著三分溫和的笑意,但是他不真正笑的時候,眼神會十分冰冷,相處久了,凝霜就能看出來他什麼時候興致不好。
而他承諾送給凝霜的西庭,也在做出承諾的半個月後就將地契交給了凝霜。
“西庭那邊,我派人把守著,裡麵也買了幾個奴婢打理,你看你是不是要改個名字?”
凝霜將他送過來的地契反複翻看,上麵確實蓋著官府的印章。這麼難啃的骨頭,淮安府這麼多權貴都沒有啃下來,他竟然說買就買下來了。
凝霜一邊將地契收進了口袋一邊搖頭歎息,“還是有錢有勢好啊!”
沈笑書笑道:“我要是沒錢沒勢,這東西能進你的口袋嗎?”
凝霜看到他這時候的眼睛亮瑩瑩的,她知道他這個時候是真的在笑。
凝霜笑道:“是了,這麼好的地方,你為什麼不自己收下,留著以後養老也行啊!”
沈笑書的笑容驀然消失,他背上手。
凝霜察覺到她這個問題讓他的情緒猛地變冷了,以為他不會開口回答的時候,沈笑書竟然說話了,他聲音低沉。
“你以為,像我這樣的人,會得善終嗎”
凝霜愣了愣。
沈笑書轉頭看了她一眼,負手走遠了。
李盼月隻知道凝霜最近天天往前院跑,但是具體是去做什麼她又不得而知。隻是潛意識覺得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而與此同時,她被孟氏叫了過去。
“這麼些年,你住在王府,我也不外待你。如今你也老大不小了,明年就要及笄。你這些年也孝順我,我問過了你父母的意思,都說讓我幫著安排親事。我請官媒相看了好幾個月,總算是選出了幾個合適的,這裡有他們的畫像,畫像上有對這些男子的介紹,你都看一下吧。畢竟是你的親事,總得你自己中意才行。”
李盼月被叫過來的時候,就有預感是這件事,
這會兒聽孟氏這樣說,雖然她早已不是小姑娘了,但是還是要做出羞澀的樣子來的。
她垂頭表示,“姨母做主就是了,我都聽姨母的。”
孟氏笑道:“你自己看看吧,若是給你安排了又不中意,到時候反而做了惡人,你自己看一眼,相中哪個就是哪個。”
李盼月那樣說也隻不過是矜持地推一下,看當然是要自己看的。
她一副一副畫卷看過去,臉色越來越僵。
畫卷上的男子雖然長相都不算差,但是論出身,和之前孟氏準備給她挑選的比起來差得實在太遠了,甚至連州牧府判筆家的兒子都成了備選對象。要知道那可是不入流的七品小官啊!
孟氏一直注意著她的神色,見她這個樣子,也就知道她看不上眼。她收了笑容,語重心長地道:“雖然這些男兒看著出身不高,但是家世清白,而且自己也有功名在身。都是我讓官媒精挑細選的人,錯不了,家世性格都已經打聽過了,家中也沒有什麼通房小妾。上麵的公婆也開明好伺候,你嫁過去就是享福的。”
李盼月若不是顧忌著在不能在孟氏麵前發火,她現在就要爆發了。
說什麼家世清白,怎麼不找那些家中窮得叮當響,連媳婦都娶不起的窮酸秀才呢,那家世更加清白,窮成了那樣,也絕對娶不起小妾。
孟氏給自己女兒,肯定是恨不得往上挑選的,可能恨不得能讓她去宮裡當娘娘,權貴加身。怎麼輪到她來了,就這樣敷衍呢?敷衍也就算了,還偏偏要打著我是為了你好的旗號,叫人實在是惡心得慌。
李盼月總算是活了兩世的人,她腦中急速思考。
她必須要拒絕了,這是肯定的,可是若是不以一個好點的借口,會讓孟氏覺得她不識好歹。
李盼月心念一轉,已然是有了主意。
她放下了畫卷,跪倒在地。
孟氏雖然已經看出來她不願意了,但是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下跪。她臉色頓時一變,也不去扶她,問道:“盼月,有話就好好說,你這是何意?我給你費心挑選夫婿,就算是你不滿意,也不必這樣,你說一聲,我們換一換就是了。”
李盼月一邊掉淚,一變啜泣道:“我也知道姨母是好心一片。
這樣安排是想著我娘家沒有什麼地位,擔心我若是高嫁,去了婆家之後會吃虧,所以這才費儘心力給我挑選了這些人家,我當然知道姨母這是為我好。”
聽她這樣說,孟氏心裡總算是舒服了一些,總算她知道自己用心良苦。
李盼月接著道:“但是姨母,您也知道,我父親一輩子都隻是捐了個官,我兄長們也沒有出息,若是我也隻是平平淡淡地過這一聲,我們那一家就再也沒有起來的希望了。我若是能嫁得高門,連帶著我的父兄們也能討點好處,說不定我侄兒他們這輩能出個人物,將門戶撐起來。我這半生不能在父母跟前儘孝,這是我能為他們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她說得潸然淚下,聞者落淚。
孟氏沒想到自己竟然是誤會她了,原來她竟然是這樣的想法。
孟氏有些心疼地將她拉了起來。
“盼月,真是苦了你這孩子了。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孝順的好孩子。但是作為女人,姨母要勸你一句,嫁人是一輩子的事情,人各有命,你總不能光為彆人考慮,卻不為自己考慮。”
李盼月抹了抹眼淚,“姨母說的是,我也知道,嫁人是女人這一生最重要的事情,但是成親之後,就要靠自己進營婚姻。不管是高嫁還是低嫁,就算是到時候婚姻不幸福,但是至少我擁有了身份地位,若是低嫁,婚姻未必就能和和美美了,到時候我才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孟氏聽了她這樣說,一時間有些無言。
李盼月真的是說出了一個很經典的道理,高嫁未必不能幸福,低嫁未必幸福。但是至少高嫁她擁有了一樣東西不會改變了。
孟氏歎了一口氣,問道:“那麼,你可有中意的人選?”
李盼月這回不再羞澀了,孟氏這樣問她就代表著她要是將人說出來,孟氏就會儘力地去部署。
“上次詩茶會,我覺得徐國公府的劉公子就還不錯。姨母可彆笑話我不知羞。”李盼月垂頭道。
“徐國公府?”
孟氏想了一下,想起這個徐國公隻有一個嫡出的兒子,若是李盼月說的是那個,就不太好辦,徐國公府雖然不及淮安王府,但是畢竟也是國公府,挑選宗婦,一定看中門第和品行,這兩
點,李盼月似乎都差點。
嚴格說起來,李盼月的出身拿出去根本就不夠看,門第矮的,倒會看王府的麵子,像徐國公府這樣真正的簪纓世家,肯定不會選這麼一個宗婦。
孟氏實話實說,“這可能有點難辦。”
李盼月也知道,徐國公府的門檻可不好進,就算她是王府的表姑娘又怎麼樣呢,根本就不夠看的。
李盼月頓時淚如雨下,她撲通一聲又跪了下來,伏在孟氏的膝頭,哭道:“姨母,您彆笑我,這麼些年來,我一直都將您當親娘,我從進王府的那一天,就將自己當成了王府的人。這麼多年來,我毒沒有求過您什麼東西,這一次,侄女厚著臉皮求您,賞侄女一個身份吧!侄女一輩子都不會忘了姨母的恩情的!姨母!侄女求求您了!”
孟氏驚住了。
她知道李盼月這是什麼意思。
李盼月現在不是王府的姑娘,所以她的婚事不太好辦。但是若是王府過繼了她,她就是正經的王府姑娘了,以後改姓司徒,任憑誰也不能小瞧她,徐國公府的親事也可以一試。
可是…這不是簡單的給一個身份的事情,孟氏猶豫不決。這麼多年來,她最開始沒有給李盼月過繼過來,是不想讓她占據了自己女兒的位置,她要永遠給自己的女兒保留位置,但是現在情況有些不一樣了,她女兒已經回來了,也就意味著,就算是給李盼月過繼過來,也沒有太大的關係,左右她隻是個姑娘,隻是到時候出嫁的時候,顧及王府的臉麵,嫁妝厚一些罷了。
李盼月伏在她膝頭啜泣著,孟氏想起這些年她一直很乖巧,不由得有些心軟。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