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天比以往都要來得早一點。
寧曲和周行參與拍攝的電影已經進入了後期製作階段,兩人也結束了中考,進入了一個漫長的暑假。
寧曲找到了一個兼職,在一家外語培訓機構當老師。最開始的時候,她這個年紀很難讓人信服她能勝任這個工作,於是她對著麵試官顯示了自己四種語言的才能之後,就很順利地獲得了這份工作。
而周行的這個暑假也有些忙,他接了一個廣告,代言一個服裝品牌的。
寧曲的這個暑假過得繁忙而忙碌。她每天清早出門,下午六點鐘才下班回家。
而宋薇則在家做全職主婦,做飯洗衣服之類的。
寧曲下午的時候通常會有一節家教課,對象比她還要大一些,已經上高中了,學習外語是為出國做準備。
寧曲這天到了教課對象的家裡,被保姆告知,學生一家今天去拜訪親戚去了,因為事發突然,所以不能及時告訴她。
寧曲隻好先回家了。
寧曲乘坐公交回到家時,還不到四點鐘。下午的小區格外的寧靜,通常這個時候,小區的居民們大部分都在上班,隻有少部分老人坐在小區樓下,或者在聊天,在下棋。寧曲從他們身邊走過,好幾個人看到了寧曲,不過沒有一個人對她露出微笑,而是迅速將臉轉開。
寧曲對這樣的場景已經是見怪不怪了,所以在之後她掙到錢之後,她立馬就買了房子,搬離了這裡。這個小區對寧曲來說,和後來的那些鄰居互不認識的小區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彆。
寧曲上了樓,到了五層,她伸手在包裡掏了掏,並沒有掏到鑰匙。
寧曲隻好拍了拍門,“媽媽,媽媽,我回來了,給我開下門。”
她等了一會兒,裡麵沒有反應,寧曲再次拍門,還是沒有。倒是她對門鄰居的門打開了,許佳麗從裡麵探出頭來。
“你不用敲了,我看到宋阿姨出門去了。你不知道嗎?”
“許佳麗?”
許佳麗穿著睡衣,她剪掉了頭發,從齊腰的直發變成短發了。
“我聽我媽媽說你找到了一個工作,聽厲害的。”許佳麗笑了笑,“我前不久還聽我媽媽說宋阿姨現在不打牌了,但是我前兩
天經過麻將館的時候,剛好看到宋阿姨從裡麵走了出來,大概是下午五點過的時候吧。宋阿姨最近手氣不好嗎?需要你出去掙錢養家了。”
寧曲愣了愣,才問道:“你說什麼?我媽媽現在確實已經不打牌了。”
許佳麗笑了笑,“那可能是我看錯了吧。”說著,許佳麗將門拉了回去,人也消失在了門後。
寧曲將書包從背上扯了下來,將裡麵的書全部都倒在了地上。她翻找了一圈,沒有找到鑰匙。
寧曲一本一本地收拾著書,當她將幾本書全部都撿了起來,裝進了書包,她深呼吸了一口氣,一把進書包攬在背上,‘咚咚’地往樓下走。
小區附近隻有這家麻將館是最近的,寧曲來過這裡幾次了,算是輕車熟路。她在麻將館中轉了一圈,並沒有看到宋威。
走出麻將館,寧曲輕輕地鬆了口氣。
她在附近找了一個書店,看了一會兒書,眼看著時間到了快六點鐘,她才收拾好東西往家走。
到了家門口,寧曲拍了拍門,“媽媽?”
這一次,門很快打開了。
宋薇身上圍著一條圍裙,顯然是在廚房忙活。
“下班了?今天工作忙不忙?”宋薇很平常地問道。
“還好。做的什麼?”
宋薇笑道:“我才在洗菜呢,今晚上就做個西紅柿炒雞蛋吧。”
“我來幫你洗菜。”
“你快坐下休息休息,我很快就做好了。”
寧曲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看著她媽媽進了廚房忙活。
宋薇正在洗菜,寧曲走了進來,打開冰箱,拿了一個水果,一邊洗,一邊問宋薇,“媽媽,今天下午你一直都在家嗎?”
宋薇點了點頭,隨意地答了一句:“在家啊。”
‘哢嚓。’寧曲咬了一口蘋果。
宋薇問起了周行來。
“周行呢,怎麼這麼酒都沒有見過他了。他不上我們家來學習了嗎?”
“中考都已經結束了,他現在不過來了。”
“噢噢。他考得怎麼樣?”宋薇問道。
“成績都還沒有出來,還不知道他。而且最近我們都沒有怎麼聯係,考完之後,也沒有問他。不過周行念高中應該沒有問題,隻要以藝術特長生的身份招進去就可以了,讓電視台的領
導給他寫一封推薦信就行了。”
“噢噢。那麼你呢?”宋薇問道,“你覺得自己考得怎麼樣,需不需要讓電視台的給你也寫一封推薦信?”
“應該不用了,我感覺還不錯。”
宋薇用開水將西紅柿的皮給燙掉了,因為寧曲不喜歡吃西紅柿的皮。
寧曲站在廚房門口,看了宋薇一會兒才走開。
宋薇很快就將菜準備好了,寧曲幫忙將菜端上了桌,母女二人吃了飯。
飯後,寧曲在房間備課,她媽媽在收拾家務。差不多到了晚上九點鐘,寧曲已經忙完了,準備洗漱睡覺的時候,突然間聽到了一道女人的尖叫聲。這聲尖叫實在是有一種形容不出來的驚恐在裡麵。
這樣的事情,還是第一次發生,通常聽到的都隻是孩子偶爾的哭鬨聲,這聲音明顯是成年女人的聲音。
寧曲從房間裡走出來,在客廳中看電視的宋薇也在仰頭張望。
“媽媽,你聽到了嗎?”
宋薇見寧曲似乎被嚇到了,連忙安撫寧曲,“彆擔心,或許隻是誰看到了老鼠,嚇得尖叫了起來。”
寧曲嗯了一聲,並沒有將這個當一回事。正當寧曲準備去衛生間洗漱的時候,持續的尖叫聲再次傳來,這次顯然不同尋常了。
“聽著好像是,樓道裡傳來的。”
宋薇站了起來,對寧曲道:“你彆動,我去看看。”
“我陪你,媽媽。”
寧曲衝進廚房,隨手抓起了一根擀麵杖,這才跟在了宋薇的身後。
宋薇打開了門,聲音更加明顯了一些,這次不僅僅是尖叫,還有哭泣的聲音。
聽著像是從許佳麗家傳出來的。
正在寧曲和宋薇對視,想要上前去搞明白的時候,許佳麗家的門從裡麵打開了,緊接著,驚慌失措的許佳麗從門中衝了出來,看到對門站著的宋薇母女,她先是一怔,隨即衝過來,緊緊地抓住宋薇的手,哭著懇求道:“宋阿姨,求求你,救救我媽媽!”
其實就算是她不說,宋薇也打算進去看一下究竟。因為在許佳麗打開門的瞬間,聲音已經不能更清晰了。尖叫哭泣的女人是許佳麗的媽媽。
當寧曲跟著宋薇走進許佳麗的家時,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隻見許佳麗家的客廳亂成
了一團,劉品梅倒在地上,許佳麗的爸爸坐在她肚子上,手還揪著劉品梅的頭發,正朝著劉品梅揮拳。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酒精的氣味。
宋薇在短暫地驚詫之後,連忙衝了上去,口中大聲嗬斥,“許佳麗爸爸,你這是在做什麼!”
寧曲看到劉品梅的頭底下滲出了鮮血,她裸露在外的皮膚也滿是血痕,不知道在劉品梅發出呼救的尖叫之前,她已經遭受了多少傷害。
許佳麗她爸爸顯然有些喝多了,看到宋薇和寧曲闖進來,也隻是抬頭看了一眼,隨即一巴掌,清亮地甩在了劉品梅的臉上。
“許佳麗爸爸,你要是再不停止,我就要報警了!”
宋薇衝了過去,將許建明重重地推開。
看到外人出現,許建明清醒了些許,他呆滯地被推開,宋薇連忙將地上的劉品梅給扶了起來。
“品梅,你沒事吧?”
劉品梅看上去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她頭發遭亂,沾滿了血汙,臉上滿是血痕,脖子上滿是掐痕。這個隨時隨地都穿著得體的女人,在她丈夫的毆打下,變成了這副慘不忍睹的模樣。
“品梅,我送你去醫院!”宋薇架著劉品梅就要往外走,劉品梅連忙出聲攔住她。
“不,不,宋薇,我不去醫院!”
宋薇睜大了眼睛,“不行,你傷成了這樣,怎麼能不去醫院?”
寧曲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她幾乎要認不出眼前這個女人就是平時優雅得體的劉阿姨,她轉頭看了一眼許佳麗,許佳麗臉上的表情有麻木有痛苦。
寧曲有些不明白,許佳麗的爸爸明顯是喝醉了,許佳麗為什麼不製止她爸爸這種畜生行為,或者是,她自己製止不了,出去叫人來也可以。看劉品梅這一身的傷,顯然不是一下兩下就能形成的。
宋薇有些扶不住劉品梅,讓寧曲過去幫忙。
許建國顯然清醒了很多,他呆滯地坐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宋薇母女將劉品梅扶進了房間,朦朧的醉眼危險地眯了眯。
許佳麗轉身將入戶門給關上了。
“媽媽,不送劉阿姨去醫院能行嗎?”寧曲看著劉品梅這個狀態實在是有些嚴重。
劉品梅不肯躺上床,她身上都是血,躺上床會弄臟床的。她坐在臥
室的一張椅子上,有氣無力地對宋薇道:“宋姐,我衣櫃裡有一個箱子,裡麵有藥,麻煩你取出來。”
宋薇照著劉品梅的話,在衣櫃中找到了一個箱子,打開後,宋薇和寧曲都沉默了。
箱子裡麵的藥品一應俱全,或許這可以說明一件事情。
而當宋薇幫劉品梅清理身上的血汙的時候,那個猜測得到了證明。劉品梅身上都是一些陳年的傷疤,或者是近期才造成的淤青。
劉品梅注意到了宋薇看到她身上的傷痕,有些不自然地撇開了頭。
“謝謝你,宋姐,彆嚇著孩子了,你快帶著孩子回去吧,我會讓佳麗來幫我上藥的。”
宋薇連忙道:“佳麗也是個孩子,彆嚇著她了。”
劉品梅輕聲道:“佳麗已經習慣了。”
宋薇一怔,隨即扭頭對寧曲道:“寧曲,你帶著佳麗去我們家坐一會兒。”
寧曲卻不放心將她媽媽獨自留在這裡,誰知道許佳麗她爸爸會不會再次發狂。
“我在客廳等你。”
寧曲真的有些受不了劉品梅的慘狀,宋薇可以照顧劉品梅,寧曲從房間裡麵走了出來。
許佳麗正在默默地清理客廳裡麵的血跡。
許建明已經不見了。
聽到寧曲出來的動靜,許佳麗抬起頭,僵硬地看了她一會兒,又低下頭,用抹布擦去地上的血跡。
寧曲無聲地歎了口氣,走了過去,幫忙清理殘局。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宋薇才從房間裡麵走了出來。彼時寧曲已經幫著將客廳都收拾好了,正坐在沙發上等著她媽媽。
“佳麗,我已經幫你媽媽上過藥了。你需不需要我們留下來陪你?”
許佳麗站了起來,搖了搖頭,“沒事的,宋阿姨,謝謝你們,你們先回去吧。”
“要是有事的話,你就隨時去我家敲門好嗎?”宋薇道。
許佳麗點了點頭。
出門的時候,宋薇回過頭,看著許佳麗,“保護好你媽媽,佳麗。”
回到自己家,血腥味似乎帶回了家,寧曲滿心的驚訝這才發泄了出來。
“媽媽!這實在是…實在是太難以置信了。你看到了沒有,我看到宋阿姨身上都是淤青!這絕對不是今天打的!”
宋薇顯然對剛才的那一切也感到驚訝萬分,
這時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我看到了。”
說著,宋薇轉過身,毫無征兆地抱了抱寧曲,拍了拍她的後背,“沒事了,你嚇到了吧?”
寧曲的身體一瞬間完全僵硬。好在宋薇很快就放開了她。
“媽媽,為什麼…”
寧曲沒有問完,自己就先惋惜地歎了一口氣。
她其實都不用問為什麼了,以為從今天晚上她自己所見,這件事不是第一次發生,顯然這是最嚴重的一次,不然劉品梅大概也不會發出求救的尖叫。
劉品梅大概在這件事情上一直保持沉默,從她身上的傷以及衣櫃裡那一大箱子的藥就能看出來,這件事發生得有多頻繁。劉品梅麵對家暴的沉默是一方麵,那麼許佳麗呢?
宋薇拍了拍寧曲,“去洗個澡,彆想了,這件事畢竟是彆人的家事,除非劉品梅奮起反抗,否則我們外人什麼都做不了。”
“劉阿姨那樣愛臉麵的人,她肯定不會將家醜外揚的!媽媽,我們得做點什麼啊!這不是她的家事,如果我們對此視而不見,就算是良心都會譴責自己!”
宋薇加重了語氣,“我們能做什麼?打電話報警嗎?看品梅今天的樣子,我們要是打電話報警,說不定她會恨死我們。你沒發現嗎?光是我賭博的事情,就已經讓這個小區的大爺大媽們津津樂道了這麼多年,若是這件事傳出去,可以想象一下,以後劉品梅在這個小區該多麼抬不起頭來!你彆管這件事了。”
“媽媽!”寧曲平生最恨的就是這種對家暴沉默的女人,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對那些對於家暴冷漠旁觀的人更加的痛恨,她更不想有朝一日,自己也成為這樣的人。
寧曲洗了澡,躺在了床上。
宋薇敲了敲門,走了進來。
“小曲,今晚要我陪你睡嗎?”
寧曲愣著反問了一句,“什麼?”
宋薇道:“我陪你睡吧。”
大概是擔心她嚇壞了。
寧曲連忙搖頭,“我沒事,我不習慣兩個人睡,我會睡不著的,你回去睡吧,媽媽,我真的沒事。”
等宋薇走後,寧曲盯著雪白的天花板,歎了口氣。
第二天,寧曲照例去培訓機構上課。因為師資少,所以她上一天課收入非常的可觀。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