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2、通房(五)(1 / 2)

這兩個月雖然過得辛苦,但是回報也非常地豐厚。曹秀秀和孟氏一人分到了四兩多銀子,加上一兩銀子的保底錢,兩人這兩個多月拿到了六兩銀子。

六兩銀子足夠尋常的百姓家撐個兩三年了。

曹秀秀現在手上一共有十來兩銀子了。而她在這裡不過待了半年。

繡完張家的嫁妝,曹秀秀和孟氏都有三天的休息假。孟氏自然就回家去了,她家離鎮上並不遠,而曹秀秀則無處可去。

她自從來了鎮上,還沒有去逛過,出門興許連方向都找不到。

借著假期,曹秀秀就上街去逛逛。也沒有人陪她,她獨自逛一圈,雖然身上帶了些碎散銀兩,但是曹秀秀舍不得亂用,一個月能領到二兩銀子聽起來很多,但是個中辛苦隻有她自己知道。好在曹秀秀年紀輕,雖然是常年做這個,身體也並沒有感到不適,如孟氏她們這麼大的年紀了的,繡一天下來,不僅腰酸背痛,甚至眼睛都是痛的。

做繡娘並不是長久之計。但是後麵要做點什麼,曹秀秀還沒有想好。

她要是想離開這個小鎮去往彆處,就須得去官府報備,同時需要辦理路引。曹秀秀暫時還沒有出去的想法,但是她也覺得,她並不想一輩子待在這個小鎮中,她想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興許是冤家路窄,曹秀秀這一上街,就碰見了她姐姐曹求弟。

曹求弟隻是個侍妾,身份是不能坐轎子的。她乘坐了白家的馬車。如今她將白老爺侍奉得更加滿意了,若是不太出格,白老爺倒也願意依著她。

曹求弟這次出來是去看大夫的。

她知道白老爺的身體已經是不行了的,生不出兒子了。可是她要是想在白家安身立命,就必須得生個孩子不可。她知道一處杏林館對婦科很是有一手,她是想著,看看大夫,能讓白家人知道自己的身體沒問題,到時候就算是懷上了孩子,她也有的說法。

可是偏生就在街上遇見了她五妹。

“秀秀!”

曹求弟曾經托人帶銀子回家,因為她現在成了白老爺的侍妾,按她娘的性子,當然是不肯跟她斷了聯係的,每個月都會來府上看她。當然宋氏也不可能見到她,隻是她在後門

讓人通傳,說是來求見她。白家規矩大,當然不可能讓一個侍妾的娘進府去,而宋氏顯然也知道這一點,她過來也隻是打著探望的由頭,來找曹求弟要錢罷了。

再說曹求弟。她都已經是重生過一回的人了,對這種親情上的事情還是看不透。她知道她娘不是真的關心她,她娘心裡都是她那個弟弟。但是興許是從小被她娘灌輸她是姐姐一輩子都要看護弟弟這種思想,即使曹求弟重生了一回,這種思想也一直都伴隨著她。就算是偶爾很生氣,隻要她娘一來,曹求弟就立馬忘了。

宋氏每每過來,都能拿到銀子,雖然不多。

曹秀秀聽到旁邊馬車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抬頭看去,這才認出馬車上坐著的人是曹求弟。

曹求弟算計她的事情,在曹秀秀的心裡一直沒有過去。她隻是看了曹求弟一眼,抬腿就要走。

曹求弟前世幾乎可以說是眾叛親離,她那個一直扶持的弟弟,在上京趕考的時候,被山賊給殺了,宋氏遭受不了打擊,一下子就瘋了。曹秀秀也被她教唆人害死,雖然生了個兒子,可是兒子從小就不跟她親。曹求弟後來以為這一切都是在懲罰她犯下的錯誤。

而且曹求弟在前世的時候,時常會想起她這個妹妹來。她和妹妹同時進府,她雖然自認自己是在保護妹妹,可換一種角度,她何嘗不是在為自己考慮呢。她知道曹秀秀長得比她好看,和她完全不同的類型,她擔心白老爺看到了曹秀秀之後就會冷落她,所以她也一直幫著曹秀秀稱病。

曹秀秀對她是完全信任的,可是後來卻命喪這個親姐姐之手。

曹求弟經常在午夜夢回想起這個妹妹都睡不著。

如今有了機會,曹求弟不會再犯前世一樣的錯誤。她想儘量地補償曹秀秀。

曹求弟從馬車上追了下來。

“秀秀,你這麼久是去哪裡了?娘說你沒有回家,我還以為你是被拐子給拐去了!”

曹求弟一邊說著,一邊低頭打量曹秀秀。隻見曹秀秀身上穿著的雖然是棉布衣裳,但是看著也乾淨整潔合身,她臉也比之前看著圓潤了許多,顯然,曹秀秀消失的這半年過得不錯。

曹求弟仿佛鬆了一口氣,這才責怪曹秀秀

,“你是上哪裡去了,怎麼不回家也不給家裡托個信?娘都要急死了!”

曹秀秀嘲諷地看了一眼曹求弟身後的馬車,冷聲道:“我做什麼去了?反正不是給人做妾去了。”

曹秀秀聽出她話裡的嘲諷,臉色頓時有些僵硬。

“你回家去吧,免得娘擔心了。”曹求弟勸道。

“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該操心的是何如獲得白老爺的喜歡。”

“秀秀!”曹求弟是真的惱了。這個世道就是這樣,誰讓她們生在了窮人家呢,若不是如此,誰會願意給一個半截身子都入了黃土的人做妾?曹求弟雖然如是想,可是她也以此為恥,她隻是以這個身份作為跳板,去獲得她想要的東西罷了。

曹秀秀看了一眼她身上披的披風,這披風還是她給做的。

姐妹二人雖然一起長大,可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曹秀秀轉身就走,將曹求弟晾在了原地。

曹求弟見她不聽勸,也著實沒有辦法。隻好上車走了。

這個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鎮並不大,也不算是很繁華。曹秀秀去逛了一回就碰到了曹求弟之後,就失去了逛街的興致。

曹秀秀想了很久,她發現自己現在隻能靠這門手藝吃飯了。但是若是光是像現在這樣隻知道埋頭繡花,曹秀秀也覺得這輩子似乎沒有什麼奔頭,能一眼就看到頭了。

她想了幾天之後,想明白了。她要以此為生的話,她就要將這件事情做到極致,不僅僅隻是一個繡娘,而是一個技藝高超絕頂的繡娘。她要繡出不一樣的東西來。

誰都不知道這個時候的曹秀秀已經定下了一個終生為之奮鬥的事業目標。

開春之後,天氣漸漸地暖和了。

在四月份的有一天,曹秀秀還聽到前麵街上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李東家還特意讓她們都上街看,原來是張家小姐出嫁了。

曹秀秀就站在街道一旁,看著那幾十個下人抬著的嫁妝裡麵有她們繡的被麵,心裡也著實欣慰。

曹秀秀在繡莊裡一待就是一年,這一年裡,她除了完成每天的繡花任務之外,晚上就會在自己的房間裡琢磨繡技。

她可能天生是吃這碗飯的料。

半年後,已經是夏末了。這時候城裡的夫人小姐間,突

然流行起了一種服飾,這服飾的麵料和彆的沒有什麼不同,就是衣裳上的繡花美絕,遠看如霧,近看似水,縹緲如□□。上麵的繡花樣式不僅不常見,就連這種花紋繡在衣裳上,若是料子本就不凡,再配上這種繡花,簡直美得不似人間之物。

第一個穿這件衣裳的就是縣令家的小姐。

在遊湖的時候穿出來的,一出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縣令家這位姑娘,若說相貌著實沒有什麼太可取的地方。她姓劉,長得很像劉縣令。劉縣令天生一張大餅臉,劉小姐的模樣就和她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由此可知她相貌著實普通。她今年也十六歲了,要說她爹是縣令,她怎麼著也好找人家的,但是就是因為她相貌著實太過平凡了一點,而且眼光奇高,尋常的男子根本就入不得法眼,親事就一拖再拖,一直到十六歲了都沒有定下人家。

姑娘大了,在家就待不住。她最喜歡的事情就是逛街。而繡莊就是她最喜歡去的地方。

曹秀秀將這件衣裳做出來之後,她自己掏的銀子買的上好的衣料,利用晚上的時間,一個月才做出這件衣裳來。這衣裳一做出來,先拿給李東家過目。

李東家做了這麼多年生意,走南闖北也是有過的,從來沒有看到這樣的繡法。她一問,才知道這繡技是曹秀秀自己琢磨出來的。李東家無話可說,隻能嘖嘖稱奇。

若是形容一下這種繡法,這些花看起來有點像浮在衣裳表麵,看起來朦朦朧朧,但是又美得不法言說。曹秀秀一看李東家的反應,就知道不僅僅是自己覺得好看,顯然就是這衣裳好看。

曹秀秀就請求李東家掛在鋪子裡賣。她自己掏了五兩銀子才買來的布,這衣裳又是經過了一個月的嘔心瀝血才做成,再加上這種繡技天下隻此一家彆無分號,她們定的價格奇高,就這麼一件衣裳,要價八十八兩。

八十八兩,若是放在蘇州那些繁華的地方去,也不算什麼,但是在這個小城中,可謂是頭一份。

掛出來之後,前麵有兩個夫人看到之後都覺得好看,但是奈何這衣裳實在是太貴,就算是這些人都是有錢人,也多半不會花這麼多銀子買一件衣裳,這也太奢侈

了一點。會被彆人說嘴的。

而劉縣令家這位千金則沒有這些顧忌,她是千金難買高興的那種,不知道是從哪裡聽說了繡莊裡有這麼一件好看的衣裳,特意趕了過來,一看就喜歡得不得了,八十八兩銀子,眼都沒眨,就買了下來。

這銀兩還是李東家定下來的、曹秀秀一開始還覺得太貴了。八十八兩買一件衣裳,她想都不敢想。本來李東家也想著這個價格未必能賣得出去,若是真的賣不出去,她就那些銀子給曹秀秀將這件衣裳買下來,到時候衣裳就掛在她店裡,當做鎮店之寶。

但是沒想到衣裳竟然很快就賣出去了。

劉小姐自從買下這件衣裳之後,就一直盼著這場遊湖會了。屆時年輕的婦人,小姐,以及城裡那些公子們都會去參加,是一年一度的盛事。她就盼著這一天,要穿著她最漂亮的裙子去遊湖會上顯擺顯擺。

果然,她一出場,所有人都被鎮住了。

劉小姐滿意極了,心想這銀兩可花得真值。

劉小姐不知道她自己順便幫了曹秀秀一個忙,這衣裳算是徹底的打出了名號了。真是托了劉小姐的福,過了這次遊湖會,曹秀秀接到了五六個訂單,都是指定要這種衣裳的。

李東家也著實沒有想到這個小姑娘竟然會這麼能耐。李東家是厚道人,雖然這衣裳真的很掙錢,但是她也沒有因此就讓曹秀秀教彆的繡娘這種繡法。因為曹秀秀苦心研究出來,顯然不是為了造福大眾的。若是大家都會了,還怎麼掙錢呢。

另幾個繡娘見此,確實眼熱,想著曹秀秀來了一年了,彼此也算是熟悉了,沒道理她回了這麼厲害的繡法卻不教大家吧?

但是幾個繡娘都碰了一鼻子灰。

曹秀秀倒也沒有說難聽的話,她隻是說這門繡技是她苦心想出來的,以後是要當做傳家寶傳給後人的,這是曹家獨門繡技,不能外傳。

繡娘們心想你自己還隻是個多大的小姑娘啊,就想著要造福後代了。但是這種情況也是提前想到了的,幾個繡娘見曹秀秀不願意教,雖然眼熱,但是也毫無辦法。畢竟東家都沒有開口,顯然她也知道曹秀秀不願意。

而賣來的八十八兩銀子,李東家一分都沒有要,全

部給了曹秀秀。曹秀秀一開始還有些不太好意思,但是李東家堅決不收,說是這衣裳的料子用的也不是店裡的,而且曹秀秀是晚上熬夜將這件衣裳做出來的,就算是她自己的。

李東家誠心不收,曹秀秀也隻好將銀子收著了。加上她原先存起來的十來兩銀子,她身上一共有一百兩銀子了。她可不敢將這麼多銀子放在身上或者放在房間裡,她留了點碎散銀子出來,存了一百兩去錢莊,換了了一張存票回來。

曹秀秀平時就將這張存票貼身放著。

而遊湖會後接連來了五六個訂單,李東家並沒有貿然接下來,而是詢問曹秀秀的意思。

李東家的意思是,曹秀秀就專心繡花,衣裳還是由繡莊裡的裁縫來做。

這個問題曹秀秀已經想了很久了,她想要靠著自己將這個生意做大是不可能的,那麼就隻能借李東家的手。

她雖然隻來了一年,但是李東家的人品她已經了解得很清楚了,這是個穩靠人。

她要和李東家合作。

“東家,這件事我想了很久。您也看到了,這衣裳是因為才剛推出來,比較新鮮,所以在前麵估計會有點生意。假如這個鎮上沒有市場了,我們還可以將衣裳賣到其他的地方去,這是一筆大生意,天下的女人都是一般愛美的,我覺得,這生意絕對大有可為!就是不知道李東家願不願意幫我這個忙?我畢竟年輕,在生意上的事情當然不如李東家清楚。”

這可真是和李雙月想到一起去了。她們這個鎮雖然隻是個小鎮,但是往外麵看,這裡距離皇城也並不遠,走水路隻需要兩天的功夫。這衣裳到了皇城,顯然大有可為。

李東家看了曹秀秀一眼,“你可想好了?你如今有繡技,等著幾單做完也就有了本錢,你完全可以自己做這門生意。”

曹秀秀笑道:“東家快彆說笑了。生意豈是那樣好做的,彆說我隻是十來歲的小姑娘,就算是東家你,想要將這門生意做出個樣子來,都要耗費不少心力。”

曹秀秀又道:“話說回來,若不是當初東家肯收留我,我說不定早就餓死了,我對東家隻有感激的。加上東家一介女流,做事有擔當有魄力。在行商上又有豐富的經驗

,實在是一個難得的可以合作的夥伴。東家就彆試探我了,我是認真地在邀約東家,東家痛快地給我個準話吧!”

李雙月笑道:“這麼好的美事,天下再也沒有了!我當然是願意的。你既然信我,我也給你做個保證,我絕不會過河拆遷,我們立字據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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