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起的指節禮節性的敲了敲房門,手背上自然泛起的青筋讓它的主人顯得愈發克製、斯文。
“吱呀。”
開門的聲音在黑夜中顯得有些刺耳,尤像中世紀披著黑色蓋頭的老女巫。
開門的人低垂著頭,濃鬱的黑發垂在他的額頭、眼皮上,蒼白的皮膚、微青的眼圈讓他看上去像極了病態的、即將枯萎死去的精神病人。
他的眼睛本身是淤黑的,可當目光觸及到來人的時候,卻好似有蟲卵在他的眼中破繭而出,徹底擊碎那詭譎的黑。
宋厭的嘴唇在顫抖著,呢喃似說了一句什麼話,眼中是迷戀、糾纏和忍耐。
謝慈離他很近,他不動聲色的撫順衣尾處的褶皺,即便是再克製,他的眼神中還是會顯出幾分厭惡。
“宋少爺,您注意不要著涼了。”
斯文的助理將目光投注在青年光裸的腳踝處,嘴角微微牽起幾分,慢聲道:“您該穿上鞋,地板上很涼。”
宋厭微微垂眼,一瞬間竟顯出幾分乖巧的姿態來。
他果真順從的回到床上,半坐在黑色的被褥上,蒼白的手指緊握著被褥,黑色的眼球像一個冷淡的玻璃珠,就這樣毫無聲息的盯著謝慈。
謝慈抿唇,輕緩的腳步聲響在室內,因為太過空蕩安靜,似乎還有隱約的回音。
宋厭定定看著謝慈唇畔麵具似的笑意,嗓音沙啞道:“彆這麼對我笑。”
謝慈眼神一頓,好一會兒才收斂的笑意,心平氣和道:“好的,宋少爺。”
宋厭這才好似放下心來,他將被褥蓋在胸前,黑眼球就這樣看著謝慈。
謝慈垂眼,自然又熟練的為他蓋好被褥。
謝慈沒少陪宋厭睡覺,但無論是多少次,他依舊無法習慣對方用那樣一雙沉默的、病態的眼睛徹夜注視著他。
對於謝慈來說,那是比窺視、監控還要惡心的視線。
謝慈隻能裝作看不見,他將自己想象成雕塑的或是木製的模型人,早就該習慣了。
被喜歡的人這樣隨意的、扔破爛似的隨意丟給旁人。
謝慈從來不願去想陸滄對他到底有沒有過真心,他早就不是什麼天真的青年人、剛剛走出象牙塔的學生了,他隻是一條在所有人眼中、他主人的走狗。
“我要你看著我。”
陰鬱的青年人說。
謝慈微微回神,他意識的又要揚起一抹接待客人似的笑容。
宋厭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我說過,彆這麼對我笑,媽媽。”
謝慈的笑容徹底僵住,他冷冷的看著宋厭,厭惡的聲音再也克製不住:“宋少爺,我應該早告訴過您,有些話不該說,也不能亂說,我是男人。”
宋厭陰沉的臉上突然露出幾分古怪的笑意,眼角的胎記愈發鮮紅,他的相貌無疑是好看的,邪氣與渾然天成的精致交融在一起,無上的美貌。
但此時的宋厭在謝慈的眼中卻像是一隻醜陋的、惡心人的癩□□,對方的鼓起的眼珠中透著惡心的粘液,謝慈隻覺得他作嘔,有病。
宋厭說:“媽媽,你生氣了嗎?”
“你可以打我、可以罵我、可以向我吐口水,踩斷我的腳、我的手,媽媽,我不會反抗的,讓我當你的出氣娃娃好不好?”
謝慈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平靜道:“宋少爺,您應該清醒一些,您知道的,這棟宅子都逃不過陸先生的眼。”
“這副可憐瘋癲的模樣,隻會降低您的競爭力。”
宋厭喉頭微動,他蒼白的額頭泛起幾分青筋,黑不透風的眼珠看著謝慈,他的呼吸聲有些重,聲音啞的難聽:“如果我有徹底贏過他們的把握,媽媽會永遠跟我在一起嗎?”
謝慈慢慢垂頭,繃緊的手撫摸狗一般的撫著宋厭的黑發,隨後,用力的往後一扯。
宋厭被迫使著仰頭,可他的臉上卻全然是神經質的笑意。
謝慈說:“是啊,所以您是不是該付出更多的努力,而不是隨意的兌換這些不知所謂的‘獎勵’。”
宋厭迷戀的看著他,他呼吸有些艱澀道:“媽媽是我最想要的。”
謝慈鬆手,任由人無力的倒在床榻上,他冷聲道:“沒出息。”
“你是狗嗎?看不出來我惡心你?”
宋厭蒼白的臉上浮出幾分潮紅,他顫抖著道:“媽媽討厭我也沒關係,隻要呆在我身邊就好了,我想和媽媽永遠、永遠在一起。”
病的不輕,謝慈隻覺得胃部都有些不適。
哪怕擁有出彩的臉,這樣的行為依舊隻能叫人聯想到一些低劣、惡心的臭蟲。
時間的流速逐漸變得緩慢,宋厭顫抖的動作也停頓了下來,他的手指停頓在半空中,黑色眸中倒映出的人影逐漸變得渙散。
像具毫無生命的、沒有靈魂的木雕。
謝慈敏銳的抬頭,黑色的木門被人推開。
月光從窗口處逃竄入室,隨後又像是被禁錮在其中,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