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1 / 2)

這座莊園很大, 侍候的傭人卻少得可憐,就連燈光也顯得格外的黯淡。

一絲不苟地男人在管家的幫助下脫下了西裝,輕輕挽了挽袖口, 低聲道:“勻蘇呢,放學回來了嗎?”

管家懷抱著西裝,垂下頭恭謹地道:“少爺已經回來了, 在樓上。”

“那就擺飯吧。”他吩咐,“叫他下來。”

管家遲疑了下, 道:“少爺餓了,所以提前吃過了, 現在大概忙著做作業吧。”

男人欲前往餐廳的腳步頓住, 身子僵硬了一瞬, 好一會才啞聲道:“那就算了, 以後可以不用等我, 勻蘇餓了的話讓廚房提前準備飯。”

頓了頓,他放下手轉身往樓梯上走去:“我去看看他。”

管家在後麵欲言又止,目露擔憂,但還是沒有開口阻止。

高大沉肅的男人上了樓站在了兒子的房門麵前,底下黑漆漆地沒有漏出一絲光線,仿佛裡麵的人已經關燈就寢。

他抬起手欲敲門,手卻僵持在了半空,沒有敲下去。目光裡流露出一絲痛苦, 靜悄悄禁閉的房門仿佛是對他的懲罰, 彰示無言地排斥。

一絲無法掩藏地疲憊終於湧上他的眼角眉梢, 像是被抽取了所有的精氣神,男人逃避似地又倉皇地下了樓。

餐桌上擺滿了精美的食物,冒著熱騰騰地香氣, 座位上卻隻有男人孤零零地影子。

聞著食物的香氣,男人的眉宇卻越蹙越緊,放在桌麵上的手指無意識地痙攣著。

“先生。”管家彎腰為他布菜,小心地道,“你吃一口吧!”

右手撐住額頭,堵住了男人的麵孔,看不見他的神情。

“放下,你們都出去!”像是在強自壓抑著什麼,他忍耐地命令。

管家嘴唇動了動,臉上是隱約的憐惜,到底還是將人都喊了出去,很快房子裡隻有男人粗重的呼吸聲。

他似乎想伸手去抓什麼,卻落了空,頓時一下子驚醒過來。

席堯章露出的麵孔再沒有外人麵前的強大鎮靜,自律克製,而是眼睛裡充滿了紅絲,像隻陷入絕境的野獸。

他眸中含著渴望,對某種東西的期待,視線巡邏似地掃過整棟房子,一下站起來就要往某個方向走過去,隨即又停下泄憤似地狠狠砸了自己頭幾下。

像是怕再控製不住自己,他腳步踉蹌地往樓上跑去,重重地腳步聲砸在樓梯上,含著倉皇無助。

一把推開自己的房門,他的眼眸浮現迷離思念,呢喃著自己妻子的名字,好像愛著的人就在房中等待著自己。

可是入目的隻有滿牆的照片,照片裡的人淺笑嫣然,仿佛一如往昔記憶裡的美好,但她已消失於世間。

清晰地痛楚劃過他的心臟,席堯章痛苦地彎下了腰身,他記起來了,自己愛的人已經不在了。

“紀如,紀如。”這個強勢的男人好像一下子奔潰了,再也維持不住理智。

像是逃避般,他渴望地衝向一個壁櫥,手忙腳亂地翻出裡麵的東西,那是一瓶被藏起來的烈酒。

他飛快地扭開瓶口,仰頭就灌下去。

酒入愁腸,沒有消解他的思念,而是化作了另一種戾氣,在他體內亂竄,叫囂著要一個發泄口。

‘嘩啦啦’,手邊的擺設被他推到在地,席堯章發瘋似地見什麼砸什麼,很快屋內變得一片狼藉。

可是還不夠,他還是太痛苦了,照片上的人在看著自己,但卻是虛假的,沒有溫度的。

為什麼,為什麼上天要奪走自己的愛人?

恨意燃燒在他的瞳孔,席堯章蹣跚地站起來,跑出了門。

席勻蘇躲在被子底下,連呼吸都屏住了。

他似乎聽到了爸爸上樓的腳步聲,在自己的房門前停下。

席勻蘇既渴望見到爸爸,他們已經好久沒有正常麵對麵交談了,又害怕見到的是一個照舊不正常的爸爸。

好在在他矛盾的時候,門外的腳步聲離開了,他不知道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地握緊了拳頭,

小心地拉下了被子一角,在微弱的光線中盯著門的方向發呆。

就在席勻蘇以為這一夜就將平靜過去時,他聽到了奔跑的腳步聲,在自己的房門前停下。

神經一下子繃緊,恐懼重新占據他的瞳孔,門被猛烈地撞擊,傳來了可怕地熟悉地咆哮聲。

“爸爸!”席勻蘇呆呆地呢喃出聲。

‘砰’的一聲門被撞開了,他又嗅到了那惡心的濃烈地酒味,走廊上的光線傾覆了過來,那個麵對著自己站在光影中的男人此刻像個可怕地怪物。

平時高高在上矜持理智的男人,衝過來抓起了兒子,將他掀翻在地拳打腳踢:“為什麼留下的是你?為什麼不去死?你媽媽一個人該多麼孤單,你就忍心叫她一個人在地下嗎,啊?”

伴隨著男人粗莽的力道的,還有他似要哭出來的瘋狂情緒,令人絕望而窒息。

席勻蘇默默咬著唇,熟練地護住自己的頭臉,承受男人的暴力。

他知道的,知道爸爸不是故意的——他隻是生病了。

因為太愛媽媽,想念媽媽,所以就用酒精來麻痹自己。

爸爸也很辛苦啊,要一個人撐起偌大的家業,不能在外麵暴露任何的弱點。席家的家主應該是優雅強大的,而不是一個控製不住自己情緒沉溺酒精無法自拔的弱者,給人以攻訐的把柄。所以隻能壓抑著自己,隻有在家裡才能放開自己,宣泄情緒。

其實爸爸也很痛苦,每次清醒後都會抱著自己懺悔痛哭。

所以,爸爸是愛自己的,說的也不是真心話,他隻是生病了。

席勻蘇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腦海裡浮現以往一家三口溫馨美好,還有爸爸抱著自己開懷大笑的畫麵,淚水從他眼角滲了出來。

等到那一天,等爸爸病好的那一天了,爸爸就會恢複正常,他們就會以前一樣。

他答應過媽媽,會照顧好爸爸的,所以不能拋下爸爸一個人走,不能。

當席勻蘇從黑暗中醒來,麵對的就是管家含淚關心的眼眸,對方手輕輕撫過他的傷處,給他上藥。

“少爺你醒了。”管家柔聲道,“今天不要去上學了,我幫你請假好不好?”

席勻蘇的臉煞白一片,在晨光中似乎要消失一樣,他痛地滿頭冷汗,咬著唇道:“爸爸,爸爸呢?”

“先生,他去上班了。”管家忽然握住他的手,乞求道,“少爺不能告訴任何人這事知道嗎?如果被人知道先生虐待兒童,這將是席家的醜聞,你也會和先生分開。”

席勻蘇的臉上是早熟的理智:“我知道,可是爸爸不能再這樣下去,我們給爸爸請心理醫生,我們給他看病,他會好起來的。”

“會的,會的,先生也很後悔。”管家安撫地道,“我已經在找可靠的心理醫生,到時一定會勸說先生去見他,少爺,你不要怪他。”

席勻蘇茫然地道:“我沒有怪他。”

隻是忍不住會傷心,曾經舉著拳頭說要保護自己的爸爸,如今卻對自己舉起了拳腳。

感情是什麼?它是這麼的善變不可控,好好地將一個人變得麵目全非,盾牌化為了利刃。

真的好討厭,好討厭,席勻蘇偏過了頭。

蕭如斯覺得跟初中的小孩子相處,他們就像是脆弱的花枝,需要自己輕拿輕放,唯恐一個不小心地折損了他們。

可是今天看到難得一次比自己遲到的席勻蘇,她還是驚呆了,對方就像個支離破碎的娃娃,好像隻要自己吹一口氣就倒下了。

席勻蘇的臉色是一貫地蒼白,蒼白地皮膚下的血管都清晰可見,感覺他每一次呼吸都在忍著痛。

因為他的高冷,竟然沒有人發現不對勁,任他慢慢地走到位置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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