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戍回身拎起柳弦安,將他架在了一棵樹的高處,上身往下一按:“騎好!”
兩名護衛也跟了過來,一左一右扶住他。梁戍轉而重新去追那麵具男,就如何嬈與常萬裡的供述,此人的功夫的確詭異邪門,處處都透著短命的跡象——讓對手短命,也讓他自己短命。
柳弦安抱著一根粗壯的枝丫,竭力想從三千重世界中走出來,卻又迷戀著一幕幕從未見過的綺麗景象,始終無法徹底離開。於是旁邊的護衛就很惶恐,不懂柳二公子為何一直在哭,那兩個歹人在山洞裡究竟對他做了什麼?
柳弦安看著梁戍的黑色大氅,心裡也著急,於是將腦袋使勁往樹枝上撞了一下,“咚”!
護衛倒吸冷氣,趕緊伸手護住他的額頭,大喊道:“程姑娘,柳二公子好像不大對勁。”
程素月再加上幾名護衛,仍不是雲悠的對手,隻能急急看向梁戍那頭。
麵具男道:“驍王殿下看著不像是為了救人。”
梁戍長劍出鞘:“本王是來替當年白河流域的數萬百姓,替譚府上下近百口人,向你討債。”
麵具男,或者說是鳳小金聞言嗤笑一聲,原本蒼白的唇此時倒回了幾分血色:“白河數萬百姓的命,與我有何關係,一切皆因譚曉鐘當初種下的惡因,他本就該死,該在淒風冷雨中因為寒冷和饑餓,眼睜睜看著他自己慢慢死,結果被人一夜滅門,反而是他走運。”
說到恨處,他驟然握緊手中軟劍,那是一把像蛇一樣邪氣的劍,生著密密麻麻的倒刺,被血和歲月浸得無比光潤。
而梁戍的劍與他截然相反,那是梁昱在登基之後,親自從國庫裡翻找出罕見玄鐵,再交由最好的一群煉器師,讓他們在火山熔漿中淬出的一把長劍,至今未曾取名,但已成為了守護大琰的不二圖騰,在西北一帶,百姓甚至會將這把劍的畫像貼在門上,以求歲歲平安,無敵來犯。
鳳小金並無意殺梁戍,隻想儘快脫身。他在空中騰挪轉身,自袖中射出兩排飛鏢,趁梁戍閃躲的一刹那,將程素月一掌打落:“走!”
雲悠從地上爬起來,跟著鳳小金跑了兩步,轉身向後丟出兩枚煙霧彈,卻仍不甘心,此時餘光突然瞥見樹上趴著的柳弦安,竟又折返回去,程素月高聲道:“小心!”
護衛拖起柳弦安想換地方,雲悠卻已經逼至眼前,兩隻手也不知纏了什麼東西,漫天一灑,比先前那群毒蜂更加密密麻麻。
程素月來不及多考慮,衝上去想將柳弦安帶走,梁戍卻已經先她一步,在空中把人穩穩接到手中,鳳小金也趁機拉過雲悠,就這麼以一換一,縱身隱入了尚未消散的煙霧裡。
柳弦安躺在梁戍的懷裡,雙目怔怔對視。
他臉上此時仍有未乾的淚痕,喘息疲倦嘶啞。梁戍的手托在他背上,觸到一片濡濕,心裡頓時一空,以為是血,檢查時才發現是汗,柳弦安整個人如同剛從水裡被撈起來,渾身冷而濕。
“帶回去。”梁戍將他交給程素月,“讓人好生看顧。”
“是!”程素月招呼護衛背起柳弦安,“可要留幾個人給王爺?”
“不必,都護著他。”梁戍繼續去追鳳小金。
煙霧此時已經散了,眼前唯有重重青山。
……
阿寧與白鶴山莊的其餘弟子早已心急如焚,見到自家二公子被送回來,阿彌陀佛的阿彌陀佛,腿軟的腿軟,趕緊上前將他扶著躺好。二莊主柳拂知此時也趕了回來,親自給侄兒診脈,道:“無妨,無妨,就是有些體虛,估計是嚇狠了。”
“沒受傷吧?”程素月問。
“沒有。”柳拂知將被子給他蓋好,差弟子去煎安神藥,又問,“綁匪可落網?”
“王爺親自去追了。”程素月道,“朝廷要犯,與柳二公子該是素不相識的,此番並非有意針對,他們隻是想找個神醫,替自己治傷,所以白鶴山莊的弟子近期最好多加留意。”
柳二莊主在聽完這段原委後,第一想法也是,要抓大夫,怎麼就單單把弦安給挑走了,這還真是……大夫說這話似乎不太合適,但確實啊,綁匪命不該長。
柳弦安在昏夢中一直在喃喃囈語,沒人能聽清是什麼,也沒人想聽清,畢竟二公子連清醒時說的話都雲山霧罩。
隻有夜半回來的梁戍,坐在床邊,將耳朵湊近他的唇,吩咐:“大聲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