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寧評價:“公子後半句話聽起來有點怪怪的。”
柳弦安卻並不覺得哪裡怪,他草草洗漱完後,就躺回被窩裡,和阿寧一起計算日子,倘若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在最順利的情況下,琰軍也至少需要半個月的時間,才能破城。
半個月,實在是太久了。
阿寧疑惑:“很久嗎?就算在史書裡,半個月打完一場仗,也已經算是很快很厲害了,而且公子先前在發呆的時候,經常會呆上半個月,回神後還要搖頭晃腦地說,不過須臾間。”
柳弦安卻說:“不一樣。”
阿寧盤根究底,哪裡不一樣?
柳弦安也說不好哪裡不一樣,好像唯一的區彆,就是多了一個梁戍。他想了一會兒,又對阿寧說:“驍王殿下身上有許多傷。”
“行軍打仗,所有人都會受傷。”阿寧道,“有一回王爺被彎刀刺中肋下,聽說昏迷了整整十天,軍醫們束手無策,高副將急得上火,就差去大漠裡找神婆做法了。”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因為公子最近總和王爺一起騎馬,我沒有事情乾,就去找彆人聊天。”
大家都很喜歡阿寧,覺得他聰明勤快又能乾,長得還很白淨,於是便講了許多行軍打仗的事情給他聽。柳弦安叮囑:“那你都先記下,不要忘,等到閒下來的時候,再把與王爺有關的事轉述給我。”
阿寧問:“隻聽王爺嗎?但是其餘人的故事也很有意思。”
柳二公子一口拒絕:“我不想聽其餘人。”
阿寧被噎了一下,那那那也行吧。
他熄滅燈燭,鑽進另一個被桶裡,很快就睡著了,並沒有因為即將進入三水城而感到緊張,依舊香甜安穩地睡到了第二天清晨,直到帳篷外傳來窸窣的聲響,方才張開眼睛,輕手輕腳地掀開被桶一角,打算準備好洗漱用具後,再來喚醒自家公子。
結果剛爬起來一半,就聽到身後傳來幽幽的聲音:“我昨晚沒睡著。”
阿寧毫無防備,被嚇得差點蹦起來:“公子!”
柳弦安裹著被子,從鼻子裡擠出一“嗯”。
阿寧心臟狂跳,還沒緩過來,但沒緩過來並不耽誤他震驚:“失眠了?”
柳弦安緩緩點頭。
阿寧瞪大眼睛,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公子居然會失眠,他可是連走在池塘邊都能睡著的人啊!於是萬分擔心,抓過手腕仔細試了半天的脈象,沒發現什麼異常,又將他拉到帳篷外的光亮處翻來覆去地檢查。高林遠遠瞄見,納悶地問自家王爺:“乾嘛呢?”
梁戍斜瞥:“你怎麼不自己去問?”
“那我去問了。”高林拔腿要走,梁戍道:“滾回來。”
高林抱著胳膊嘖嘖,看吧,我就知道,往後得避嫌。
梁戍不願多說廢話:“去將王繁,王關與周毅三人找來。”
“他們三個?”高林收起調笑,“怎麼,出事了?”
“不算大事,也不算小事。”梁戍往柳弦安的方向看過去,“他要去三水城。”
高林稍微一愣,後才反應過來,不可思議道:“王爺同意了?那可不是什麼消停地方,雖說王家兄弟與周毅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城中可有數萬叛軍與流民,他們對琰軍恨之入骨,稍有不慎……不然還是算了吧。”
“那你去勸。”梁戍道,“勸住了,我記你頭功,大宅田地要多少有多少。”
高林:“……”
他猶記得上回去找阿寧時,對方那一大段鏗鏘有力的“白鶴山莊弟子豈會因難而退”,簡直是站在道德高地把自己往泥巴地裡踩,至今那種慚愧感仍然久久不散,打個瞌睡都能夢到繞梁餘音,便立刻換了個話題,問道:“去三水城做什麼,策反?”
梁戍點頭。
“倒是個辦法。”高林道,“我看柳二公子是真有些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本事,那姓黃的殘暴自大,想來也沒什麼腦子,應該很好洗,說不定我們連這場仗都不用再打,對方就主動要降。”
梁戍問:“怎麼,你這陣又不覺得危險,不去勸了?”
高林道,危險還是危險的,但這不是連王爺都沒能勸動。
我若去了,勸不動,等於沒去。
我若去了,勸動了,這還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