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獵戶久久不歸,萬圓肚子裡帶著孩子,知道在城中肯定住不久,就打算帶著萬貴一起去外鄉,但就在她四處打問車馬的時候,卻撞見銀喋正在馬車行裡向老板娘傳教,便上前拆穿,因此招了記恨。
這些事都是後來,萬圓被關押在餘府後院時,親口向劉嬸說的。她年輕潑辣,遇事都是直來直往,遠沒想過會有人對自己來陰招。買好馬車後沒幾天,她又去街上買彆的東西,卻有個潑皮無賴莫名其妙就湊上前,嘴裡不乾不淨,手上也不乾不淨,說彆跟那打獵的了,讓跟著他,萬圓哪裡受得了這欺辱,於是抬手就是一個耳光,那無賴也打了她一巴掌,兩人扭在一起,周圍街坊趕緊去拉,拉開之後,衙役也趕了過來,將兩人雙雙帶進府衙。
而後便傳出萬圓自殺的消息。
劉嬸道:“但其實她是被藥暈了,送到了餘府。”
梁戍冷冷看向餘重,餘重戰戰兢兢道:“是銀喋,他七八年前就和我爹走得很近,我爹對他言聽計從。那時剛好我爹身體不好,銀喋就說他測算過,萬圓的命好,若成了親,能讓我爹長壽,她天生就是該嫁給我爹的,但我爹當時可沒答應!”
百姓聽的暗自“啐”他,七十歲的老頭和十七歲的姑娘,你們倒是想答應!
“但銀喋卻堅持若想續命,就隻有這一個辦法,我爹最後還是信了,給了他一大筆銀子,差點掏空了半個家底,銀喋說他給李大人也分了不少。”
萬圓就這麼在一天之間,“死”了。她被送往餘府時昏迷不醒,大夫例行診脈,卻診出肚子裡已經有了孩子。餘琮還沒成親,就被扣了頂綠帽子,當場大光其火,餘重也在旁等著看銀喋的笑話,但這老巫師扯起謊來,是一套又一套,眼睛都不眨一下。
餘重道:“他堅稱命格是沒算錯的,若萬圓不行,就萬圓肚子裡的孩子行,不管生下來是男是女,都隻管當成童媳養著,養到十四歲上一圓房,我爹少說還能再多活二十年。”
再加上餘琮的身體在萬圓進府的當天晚上,還真就舒坦了許多,便又信了。
萬圓當時就是由劉嬸照顧的,她醒來之後,苦苦央求她幫自己報信,但劉嬸心裡清楚,這城裡的官與餘府沆瀣一氣,而萬貴又是個靠不住的擰巴腦子,若是知道了實情,十有**隻會提著刀到餘府要女兒,非但
救不出人,還要把他自己也搭進去。
劉嬸後悔道:“我當時不知道餘家隻想要孩子,還當他們要把這母子兩人都關著,就勸萬丫頭先安心住著,我出去幫她留意,要是有了那獵戶的消息,再說。”
萬圓無計可施,又顧著孩子,隻得先答應。她被關在孤零零一座小院裡,見不著幾個人,又憂思重重,所以一直在生病,孩子也是沒足月就早產,細弱地哭了還沒兩聲,連一口親娘的奶都沒喝到,就被產婆抱走。萬圓當時已經奄奄一息了,但看孩子要被搶走,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撲上去就要搶奪,結果遭門口的銀喋當胸一腳,踢得吐出一大口血來。
劉嬸慌忙擋著,連扶帶抱地把人拖到床上,想請大夫,但院子裡除了看守,哪裡還有能用的人。寒冬天裡連火盆都沒一個,劉嬸沒有辦法,隻得從自己家裡撿了些炭火,可再回餘府,萬圓已經死了。
童鷗站在一旁靜靜聽著,沒什麼神情,隻有離得近的人,才能覺察出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劉嬸因為這些木炭,被狠狠教訓了一頓,理由是多管閒事。那時候劉叔腿受了傷,劉猛年紀又還不滿十歲,她沒本事逃,也放心不下那可憐的孩子,便將所有事都吞回肚子裡,隻用家裡剩的一點錢,偷偷交給一個關係近些的家丁,央他們彆將萬圓棄屍荒野。
“放心吧嬸子。”那家丁悄聲道,“埋還是要埋的,正好墳都現成,要是拋在外頭,被野狗刨出來,沒法解釋。”
萬圓就這麼被埋了。
而劉嬸則是繼續留在餘府,照顧孩子。她打心眼裡憎惡“石泰鬆”這個名字,就叫她小花,一來鮮嫩活泛,二來就算被旁人聽到,女娃娃小名叫個花啊草啊,也不至於被怪罪。
小花的身體不好,性格也悶,卻長得好。餘琮隔三差五就要來看看她,花白的頭發滿臉的斑,抱著這能當自己重孫子的女娃坐在院裡,劉嬸簡直看得毛骨悚然。她早就與兒子商量著,要找個機會,帶上小花一起逃亡彆處,原以為至少還有五六年能慢慢計劃,卻沒曾想,餘琮這個冬天又病了,而且還病得隻剩了一口氣。
銀喋也不知是依舊記恨著萬圓,還是已經草菅人命慣了,輕飄飄一句祭河神的話,就將剛萌芽的小花給掐了根。後院的防守越發嚴密,劉嬸就是想冒險偷人也不成,劉猛便提議由自己去扒開萬圓的墳,再用風箏假人做出女鬼索命的假象,逼迫餘府取消五彩會。
劉猛道:“鬼的確是我假扮的,那些風箏衣裳,就在我家的地窖裡。”
旁邊另有幾個小夥子,聽這段往事聽得匪夷所思,此時紛紛拍他的胳膊,欽佩道:“猛哥,江湖豪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