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104章(1 / 2)

長風有歸處 語笑闌珊 15882 字 8個月前

此時驍王殿下這眉心微皺的猶豫神情,顯露不多,隻半分,但於本場商談而言,卻就好似大菜出鍋前那一小撮提味的鹽,簡直出現得恰到好處,瞬間令整張飯桌都生動有味起來。彎刀銀月族的人果然跟著撲通撲通掉進鍋裡,主動開口詢問:“王爺可是有什麼話想說?”

高林心想,什麼叫瞌睡有人遞枕頭。

“鑄造這把劍的人,名叫宋長生,他是整個大琰最好的鑄劍師。”梁戍道,“不僅有這把破軍,他在過去的十幾年裡,幾乎將所有曆史上有名留下的刀劍都一一設法還原,引得武林眾人競相追捧,人人求劍,幾乎踏平了宋宅的門檻。”

“若隻是因為眼下忙不過來,那倒無妨。”老者道,“我們可以等到宋先生有空為止。”

“眼下宋先生還真是不忙。”梁戍放下茶杯,“並且他人就在軍營。”

“當真?”一旁的婦人麵露喜色,“那可真是再好不過。”

高林嘖嘖搖頭,天真,太天真,還是沒見過我家王爺在西北挨個薅富戶的名場麵,看吧,他馬上就要給你演。

至於具體演什麼,其實內容也沒有很離譜,隻是將宋長生此生因為白福教所受的苦難,全部複述一遍而已,不過複述完之後,驍王殿下又額外多加了幾句補充強調,他長歎一聲,萬分遺憾道:“宋先生在妻子亡故之後,便將所有寶劍都投入熔爐,化為鋼水,並發誓餘生都要以鏟除白福教為己任,可惜中原武林,就這麼失去了一位鑄劍師。”

“原來如此啊。”老者眉頭微皺。

正被柳弦安抱在懷中的小女孩小聲問:“那鑄劍師不鑄劍,武林眾人不是就少了許多武器嗎,他們就沒有辦法去打白福教的壞人了。”

“鑄劍師並非完全不鑄劍,隻是不再做江湖中人的生意。”梁戍伸出手指,撥弄了兩下她發髻上的小球球,“你這個問題問得極有道理,聰明。”

小女孩被誇得不好意思起來,受到鼓勵,又繼續問:“那他要做誰的生意?”

“宋先生現在隻為大琰的軍隊鑄劍。”梁戍道,“之所以會鍛造這把破軍,也是因為小常曾在鬼童子手中奮不顧身救下嬰孩,理應獲得獎勵。”

小女孩覺得這個問題很好解決:“那我姨姨也加入大琰的軍隊,鑄劍師是不是就能幫她補好那把斷劍啦?”

高林一豎大拇指,好主意,柳二公子真是沒有白抱你!

姨姨就是挺著肚子的那名婦人,這狀態一時片刻怕是沒法加入大琰的軍隊,但幸好驍王殿下倒也沒有雁過拔毛到這種程度啦,還是殘餘了幾分人性的,他慷慨表示:“諸位替本王拿回了那批金銀,已然算是有功於大琰,即便不加入軍隊,宋先生應當也不會拒絕補劍,不過倘若諸位能再多出手相助一回,救出苦宥,那這件事就更加好辦了。”

老者問:“王爺打算如何施救?”

“說起來就有些耗時。”梁戍道,“諸位先請坐。”

一張巨大的西南地形圖被兩名士兵抖開,而在密林深處,劉恒暢也“嘩啦”一聲,在桌上抖開了自己的藥布包。

他看著眼前的苦宥,心中緊張極了,知道自己一定得想個辦法救他出去,卻又礙於烏蒙雲樂就站在旁邊,並不好開口說話,所以隻是聲音平靜地說:“先將遮目用的銀紗拿下來吧。”

苦宥知道他的身份,此時故意裝作不知道,冷冷道:“江南口音,你不是西南人。”

“他是江南來的大夫,或許能治好你的眼睛。”烏蒙雲樂插話。

“姑娘,當真要治好這個人的眼睛嗎?”劉恒暢提醒她,“若被教主知道,怕是不好交代。”

“你治好他,哪怕隻是短短一瞬。”烏蒙雲樂盯著苦宥泛金的雙眸,“我要讓他看到我

,然後你再重新弄瞎他的眼睛,這樣教主就不會怪我,也不會怪你。”

她語調如常,並不似充滿仇恨的惡毒詛咒,也不像威脅,而是真的在認真描述著這件事,一件在她心裡,同吃飯睡覺一樣正常的事,彆人的命,彆人的眼睛,從來就沒什麼特彆的。

苦宥嗤笑了一聲:“慈悲聖女?”

“讓你在死前能看到我,就是白福佛母的慈悲。”烏蒙雲樂不想再聽這個男人說話,吩咐劉恒暢,“好了,你動手吧。”

“可這眼睛……不大好治。”劉恒暢為難道,“需要至少十天的時間,每日施針,不可間斷。”

“那你就這麼治!”烏蒙雲樂賭著一口氣,“師父那邊,我自然會去說!”

“不然姑娘還是先去稟明教主吧,他此時正好就在雲悠公子房中。”劉恒暢道,“否則治療一旦開始又被迫中斷,此人病情隻會變得更加嚴重,到那時,或許真的會永遠失明。”

“好,那你在這裡等著!”

少女似一陣清風跑出了臥房,劉恒暢垂手站在桌邊,一直等到那嬌小的背影消失,方才緊張道:“苦統領,你放心,我會想辦法儘快傳信給王爺。”

“你不該這麼快就暴露自己。”苦宥搖頭,“否則我一旦被白福教收買,你這許多時日的經營,以及王爺的苦心,就都會白費。”

“是,是我一時情急。”劉恒暢汗顏,又道,“我先替苦統領看看眼睛。”

“不必了。”苦宥道。

劉恒暢不解:“為何?”

苦宥重新閉上眼睛:“因為有人來了,將銀紗遞給我。”

劉恒暢往門外看了一眼,就見烏蒙雲樂果然正與木轍一道,在往這個方向走,於是立刻從地上撿起銀紗,重新遮住了苦宥的眼睛。

……

西南駐軍的大營裡,燭火燃儘了一支又一支,天上鋪滿了閃爍的星星,夜色寂靜極了,柳弦安實在困乏,就深一腳淺一腳地溜達回去睡覺。他在進門時已經閉起好眼睛,伸出雙手,直挺挺往床上一趴——結果卻被一把拎了起來。

睡仙將眼睛使勁睜開一條小小縫隙:“大哥?”你為什麼會在我這裡。

“不沐浴就往床上撲,成何體統!”柳弦澈訓斥,“阿寧已經將水備好了,就在屏風後,去洗。”

柳弦安趴著根本就不動,他心想,大不了又挨幾下戒尺,這並不會影響我睡覺。

但事實證明他還是低估了一個神醫的潔癖程度,以及一個常年爬山涉水看病采藥的大夫究竟能有多麼驚人的臂力。

柳二公子閉著眼睛,半夢半醒,忽然就感覺自己正在騰空旋轉,似要墜入一片無底之境,於是充滿哲學思維地感歎一句,啊呀,淵兮,萬物之宗。

緊接著就被扒掉外袍與鞋靴,“撲通”一聲丟進了巨大的浴桶裡。

三千大道中水光四濺,柳弦安被驚得睜開了眼睛:“欸!”

“自己洗。”迎麵飛來一塊布巾,剛好蓋到頭上。柳弦澈轉身去了屏風的另一頭,冷冷地丟下一句:“敢再在浴桶裡睡著,就自己過來領罰。”

哥哥可真是不講道理啊。柳二公子為了不挨打,隻能強行睜開眼睛,快手快腳地洗了一遍,再用青鹽和銀丹水刷牙漱口,將自己搞得一片乾淨花香,方才手腳並用爬上床。

結果柳弦澈又問:“你們都與彎刀銀月族的那些人聊了些什麼?”

“沒什麼,王爺已經說服了他們,一同對付白福教。”柳弦安打著嗬欠,扯過被子捂住頭,試圖用這種方式,替自己爭取一片睡覺的空間。

但柳弦澈卻並不打算讓弟弟睡,為躲避彎刀銀月族,他已經在房中待了整整一天,期間聽到程素月已經率人去密林中拉財寶了,還甚是輕鬆了一下,覺得

既然如此,那對方是不是立刻就能回到那片野林子,但事實卻並沒有。

柳弦安雙眼無神,實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被活活搖醒,晚上難道不應該就是睡覺的時間嗎?你這大夫怎麼一點都不養生。他真的困極了,也並不願意醒,於是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失去靈魂的空洞。柳弦澈的話頭被截斷在了嘴裡,他看著淚眼婆娑的弟弟,頭痛地說:“行了,睡吧。”

四個字才剛說出口,睡仙已經呼呼陷入深眠,柳弦澈深覺自己策略有誤,下午就該派小廝也去聽一聽,因為倒黴弟弟似乎隻有在麵對驍王殿下的時候,才會變得精明伶俐,勤快無比,可一旦回到自己身邊,就還是圓圓潤潤的一顆懶蛋,能躺著絕不坐著,能滾著絕不走路。

真是豈有此理。

柳弦安其實在夢裡也正考慮著同一件事,自己稍微睡一下就行,要快點醒來,將往後的計劃告訴大哥。但睡覺實在是太美好了,三千萬重雲團鬆軟地被陽光曬著,清風徐徐,而梁戍也在這同一片雲中,正含著笑,雙眼脈脈地看著自己,看著看著,突然就揚起一根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來的鞭子,兜風抽來一記。

還挺疼。

他不滿地一躲,嘴裡嘟囔兩句,柳弦澈手裡握著捆紮床簾用的錦帶,又隔著被子一拍,方才起身離開。

守在門口的阿寧鬆了口氣,原來大公子今晚不宿在這裡啊,甚好甚好,那等會王爺可以繼續來。他吩咐仆役將沐浴用水準備好,卻白準備了,梁戍這一晚直到天快明時才回房,就著盆裡的剩水草草洗漱之後,隻寬了外袍,未換寢衣,就抱著枕邊人一道睡下。

他雖也疲倦得很,但行軍打仗時養成的習慣沒變,依舊是聽到一點清晨的動靜就醒,睜開眼睛之後,看著正坐在自己身邊的人,怎麼看著怎麼喜歡,便伸手一捏他的腰,啞著嗓子笑:“過來,再陪我躺會兒。”

柳弦安還在想昨晚的夢,他問:“王爺怎麼打我?”

“胡說,我如何會舍得打你,就差弄個棉花窩供著。”梁戍將他整個拽進懷中,“哪怕將來成了親,也隻有你打我的份。”

“我是說夢裡的那個王爺。”

“夢裡的,那你將我也拉進去。”梁戍道,“怎麼打的,打了幾下,我全去替你打回來,再不行,你就多努一把力,把我的劍也一起夢出來。”

柳弦安心想,兩個拿著劍的你打架,場麵也太可怕了,說不定自己辛苦構建的房屋溫泉全都要塌,於是立刻拒絕:“算了,還是打我吧。”

梁戍被他的語氣逗得一樂,手順勢輕浮沿著腰背往下滑:“怎麼打,打幾下,給我摸摸,得找個肉多的地方。”

話說完,卻又手腳並用將人圈得更緊:“算了,舍不得。”

既然如此,那對方是不是立刻就能回到那片野林子,但事實卻並沒有。

柳弦安雙眼無神,實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被活活搖醒,晚上難道不應該就是睡覺的時間嗎?你這大夫怎麼一點都不養生。他真的困極了,也並不願意醒,於是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失去靈魂的空洞。柳弦澈的話頭被截斷在了嘴裡,他看著淚眼婆娑的弟弟,頭痛地說:“行了,睡吧。”

四個字才剛說出口,睡仙已經呼呼陷入深眠,柳弦澈深覺自己策略有誤,下午就該派小廝也去聽一聽,因為倒黴弟弟似乎隻有在麵對驍王殿下的時候,才會變得精明伶俐,勤快無比,可一旦回到自己身邊,就還是圓圓潤潤的一顆懶蛋,能躺著絕不坐著,能滾著絕不走路。

真是豈有此理。

柳弦安其實在夢裡也正考慮著同一件事,自己稍微睡一下就行,要快點醒來,將往後的計劃告訴大哥。但睡覺實在是太美好了,三千萬重雲團鬆軟地被陽光曬著,清風徐徐,而梁戍也在這同一片雲中,正含著笑,雙眼脈脈地看著自己,看著看著,突然就揚起一根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來的鞭子,兜風抽來一記。

還挺疼。

他不滿地一躲,嘴裡嘟囔兩句,柳弦澈手裡握著捆紮床簾用的錦帶,又隔著被子一拍,方才起身離開。

守在門口的阿寧鬆了口氣,原來大公子今晚不宿在這裡啊,甚好甚好,那等會王爺可以繼續來。他吩咐仆役將沐浴用水準備好,卻白準備了,梁戍這一晚直到天快明時才回房,就著盆裡的剩水草草洗漱之後,隻寬了外袍,未換寢衣,就抱著枕邊人一道睡下。

他雖也疲倦得很,但行軍打仗時養成的習慣沒變,依舊是聽到一點清晨的動靜就醒,睜開眼睛之後,看著正坐在自己身邊的人,怎麼看著怎麼喜歡,便伸手一捏他的腰,啞著嗓子笑:“過來,再陪我躺會兒。”

柳弦安還在想昨晚的夢,他問:“王爺怎麼打我?”

“胡說,我如何會舍得打你,就差弄個棉花窩供著。”梁戍將他整個拽進懷中,“哪怕將來成了親,也隻有你打我的份。”

“我是說夢裡的那個王爺。”

“夢裡的,那你將我也拉進去。”梁戍道,“怎麼打的,打了幾下,我全去替你打回來,再不行,你就多努一把力,把我的劍也一起夢出來。”

柳弦安心想,兩個拿著劍的你打架,場麵也太可怕了,說不定自己辛苦構建的房屋溫泉全都要塌,於是立刻拒絕:“算了,還是打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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