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小金將苦宥帶到了一處暗穴,入口荒僻,機關閉合之後,饒是白福教的弟子拿著透鏡一寸寸刨地,也難察覺異常。苦宥聽著頭頂上方雜亂的腳步聲,道:“對於雲樂姑娘來說,目前沒有比大琰軍營更安全的地方了,這裡對她而言,才是真的危險。”
“大琰的律法會處死她。”
“那些跪在她麵前的男人同樣也會殺了她,而且是用世間最為肮臟和殘忍的方式,那才是真正的慘絕人寰。”苦宥看著眼前的寂靜黑暗,“她不可能永遠乾乾淨淨地坐在高台上,扮演一尊美麗的啞巴雕塑,鳳公子理應比我更清楚這一點。人的欲望是會不斷膨脹的,邪|教信徒亦不例外,得到了一,就想有二,得到了二,還有百十千萬。不管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隻要木轍想要拉攏人心,那她就隨時都有可能會被獻祭。”
鳳小金壓抑著怒意:“可她身中劇毒,若無木轍的解藥,必死無疑!”
“所以鳳公子不如趁早與我聯手,在毒發之前,掀了這片賊窩。現在雲樂姑娘既然已經不可能再被送回來,那麼唯一的活路,就隻有趁早撬開木轍的嘴。”
“你想要什麼,密林的地圖,黃金的藏處,還是白福教布在各處的眼線?”
苦宥答:“我全都要。”
鳳小金轉身看向他,衣擺掀起細小的風。
苦宥坐著沒動,因為他覺得自己這要求十分合理,打仗需地圖,斬草得除根,至於黃金,本身就是大琰百姓之物,所以肯定得拿回來。雖說王爺在外也有彎刀銀月部族的人相助,但幫手不嫌多。況且鳳小金本身功夫又高得邪門,退一萬步講,就算拉攏不過來,在雙方交戰時,至少也不能讓此人站在白福教一方。
許久之後,鳳小金道:“好。”
……
聖女失蹤,對於白福教的教眾來說,所帶來的的震撼不亞於天地崩塌。雖說木轍下令封鎖消息,但消息偏偏又是這世間最難封鎖的東西,短短一個下午,整片密林便人心惶惶,都在說苦宥帶走了聖女。
後來,謠言便染了些許豔|情,畢竟聖女對於苦宥的迷戀,有許多人都看在眼中,現在他二人前後失蹤,實在有太多細節可供臆想。前去追逃的弟子紛紛空手而回,烏蒙雲悠躺在床上,聽著窗外嘈雜的聲音,皺眉問:“出了什麼事?”
“沒事。”巫醫道,“隻是在為將來琰軍的攻入而提前演練。”
烏蒙雲悠靠回軟枕,伸手摸索著自己按上腰間傷口。劉恒暢端著藥盤進來,見著這一幕,趕忙道:“雲悠公子,彆碰。”
“梁戍劍上到底有什麼毒?”烏蒙雲悠不滿,反倒重重一按,疼得自己倒吸冷氣,“這麼一點傷口反反複複,難道真要拖個一年半載不成。”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發脾氣,劉恒暢也照著老樣子勸,繼續替他將傷口的膿血清理乾淨。烏蒙雲悠呼出一口氣,仰麵朝天躺平,躺了一會兒覺得無聊,又問:“喂,小叔叔今日怎麼還沒來看我,他是去送阿樂了嗎?”
劉恒暢聽得一愣,詫異原來他還不知外頭發生的事,正欲開口,身旁的巫醫卻狠狠瞪來一眼,搶先道:“是,雲悠公子不必擔憂,最近大琰的軍隊對聖女虎視眈眈,所以鳳公子會沿途保護她。”烏蒙雲悠應了一句,並未起疑,有巫醫在,劉恒暢也不便多言,處理好傷口之後,便躬身退出,他想要回房,卻被另兩名巫醫阻攔,對方冷冷吩咐:“劉大夫,往後雲悠公子的傷,便由我們來醫治,不必再由你插手。”
“可——”
“西邊藥田需要看顧,人手不夠,這幾日就勞煩劉大夫多費心。”巫醫言罷,揮手招來兩名弟子,與他一道回房收拾衣物。劉恒暢麵上不滿不敢言,心裡卻在迅速地想,現在這局麵,應當不是自己暴露了臥底的身份,否則不會僅僅是被派往荒僻花田,十有八|九是木轍要對付鳳小金,所以先對他身邊的人下手。
弟子沒有給劉恒暢留太多時間,隻看著包了兩件衣服,便催促著快些走。
在鳳小金回來時,他的居所已經空空蕩蕩,隻有木轍站在院中。聽到腳步聲,木轍轉過身,道:“我以為你會去找阿樂。”
鳳小金隱在麵具下的眼神一片漠然:“我能去嗎?”
“你不能。”木轍走上前,將掌心覆上他的麵具,“這明顯是琰軍設好的陷阱,我絕對不會允許你有任何危險,所以最好趁早收起所有不該有的念頭。”
“沒有教主的解藥,我甚至走不出這片深林,又何必管我有沒有救人之念。”鳳小金站在原地,語調中聽不出任何情緒,“我累了。”
“好。”木轍在桌上放下一個瓷瓶,“這是三天的解藥,好好休息。還有一件事,雲悠並不知道阿樂已經失蹤,他眼下有傷未愈,我的意思,還是少受些刺激為好,否則怕是又要吵著用繡傷蛛娘縫合傷口,再衝出去找人。”
鳳小金道:“我當你會第一時間唆使他賣命。”
木轍一笑:“但你想來不會答應,你不答應,我就會考慮放過他。”
他轉身向外走去:“所以為了雲悠,阿鳳,你最好乖一些,就像你娘那樣乖巧。”
鳳小金微微閉了閉眼睛,伸手拿起桌上解藥,也轉身回了房間。
一片紅色衣擺飄下院牆,疾步跟在了木轍身後。南洋女子咯咯笑道:“原來木教主還是個憐香惜玉的人,竟心甘情願白養著這絕世高手,不讓他為聖教做事,實在可惜,依我來說,或許那位鳳公子,能有本事將聖女找回來呢。”
“那也不必,他不需做任何事。”木轍道,“隻需要待在我身邊。”
他已經失去過第一次,絕不會再失去第二次。最近也不知是因為年紀大了,還是因為即將直取王城內心激動,所以才會越發迫切地想要與年輕時的戀人時時相守,總之他無法接受任何失去麵具下那張臉的可能,哪怕代價是犧牲苦心經營數年的聖女。
“開個價吧。”木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