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倔強地抿著嘴,強著眼中的酸澀。
蕭明麗凶惡地瞪著謝意馨,粗啞的嗓子尖銳地叫著,”那又如何,他是我兒子,難道不該管我這母妃的吃喝?”
“管?讓一個四歲的孩子出去給你覓食,尋來的食物虧你也能咽得下去!你除了生他,還給過他什麼?”小十一能長那麼大,全賴了他之前的嬤嬤,可惜那個嬤嬤在年初的時候也去了。
“就是,十一皇子作了你兒子,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春雪在一旁氣不過,插了句話。
“桀桀,你嫉妒了,縱然我千般不好萬般不對,他就是托生到了我的肚子裡。你再好,又怎麼樣呢,又不是他的娘。”蕭明麗越說越興奮。
謝意馨皺眉,蕭明麗如今的狀態很不對勁,根本就不像一個正常人的思維。
“她是我嫂嫂,獨一無二的。”小十一認真地告訴他母妃,小臉前所未有的嚴肅。
“死小子,我不許你跟她出宮,聽到沒有?!”蕭明麗暴躁地吼道,手抓著十一的胳膊就是一擰。
十一忍著痛,眼神一黯,眼一眨,眼淚直往下掉。
他母妃真是他的親母妃嗎,竟然見不得他過得半點好。他出宮並非隻為是那些好吃的好穿的,而是想個能保護自己的地方。
他曾看見過一個宮女,哪個宮的他不知道,被兩個太監給弄死了,悄沒聲息的,然後扔進了井裡。他怕,很怕,撞見這一幕後的幾天,他連眼都不敢閉,就怕哪天他也被人這樣悄沒聲息地弄沒了。
父皇不待見他,母妃也——
如果他和那宮女一樣去了,會有人為他傷心難過麼?小家夥一想到這,心裡就不住的難過。
“放手,你擰疼他了。”謝意馨用力一掐,蕭明麗疼痛之下,發現了殺豬般的尖叫,放開了對十一的鉗製。
謝意馨忙將他拉到一旁,袖子一拉,發現他的胳膊上全是紫紅的痕跡,不由得眉頭一皺。
“疼嗎?”
十一搖頭。
“疼也忍著,馬車上才有藥。”
十一乖巧地點頭,他看了一眼雙頰已經明顯長肉的母妃,說道,“嫂嫂我們走吧,見到母妃過得不錯,十一就不擔心了。”
“好。”謝意馨也懶得呆在此處了,彎腰將小家夥抱了起來,領著眾人往鐘粹宮方向而去。
“你個不孝子,給我回來,不孝子!”蕭明麗大叫。
十一看著在後頭跪地發瘋的母妃,難過地將頭埋進謝意馨懷中。
“嫂嫂,十一大了以後會孝敬你的。”
悶悶地聲音從她懷中傳出,謝意馨低頭,笑了笑,“不孝敬嫂嫂也沒關係,嫂嫂不在乎。”
十一沒回話,心中卻有一個堅定的想法。
他曾聽一些宮女下人議論,說嫂嫂養他的目的不純。
都說養兒防老,大約是嫂嫂沒有孩子,養著他,想等她年老的時候回報一二。
當時他聽了,冷笑不已。誰肯讓他在最幼小最無助的時候伸把手,幫幫他,護護他,能平安長大的話,他必千百倍報答,可是,有這個人嗎?
沒有,他在宮中的時候,連最末等的宮女太監都能欺負他,又有哪個幫他說過一句話?
現在有個嫂嫂對他好了,就一堆刺耳的話出現,這些人的話,他才不相信呢。
就算他以後出息了,那也有嫂嫂的功勞,乾嘛不對嫂嫂好點?
回到鐘粹宮時,君南夕已經和貴妃婆婆說完話了,正等她呢。
在宮中呆了大半天,戚貴妃也知道他們累了,也不留他們了。
來時,馬車是空空的,回去時,馬車是滿滿的。裡麵堆滿了皇帝的賞賜和她婆婆給的物件。
皇帝表現喜愛的方式很簡單,那就是賞賜,大筆的
賞賜。
上了馬車沒多久,小家夥眼皮一搭一搭地聳拉著,謝意馨伸手把他抱過來,“困了?”
“嗯。”小家夥愛困地打了個哈欠。
“十一睡著了?”君南夕低頭,看著屁股對外,臉埋在謝意馨懷裡睡得香甜的小家夥。
“是啊,小孩子容易困覺。”
“小孩子就要多睡才長得好。”
“難為他了,一大早隨我進宮請安,剛才又去冷宮看了他母妃。”饒是她,都覺得累了,何況他一個才幾歲的孩子。
對於他們夫婦帶十一進宮請安後又領著出宮的事,周昌帝根本沒管。
謝意馨樂得裝糊塗,至於十一的名字什麼的,她才不會傻得現在去問。現在周昌帝正煩著呢,拿這些事去問他,不是找罵嗎?等哪天風和日麗,她那皇帝公公心情好了再問吧。
“其實父皇並不是那麼相信那些所謂的大師所說的
話。”君南夕提點。
謝意馨點頭,經過今天的這些事,她也算看出來一些端倪了。
雖然朝堂上派係林立,各勢力摻雜,但在周昌帝的控製下,都是亂中有序。
皇帝年紀大了,一切莫過於穩。他看重謝家,卻又用著殷家來製衡謝家。
周昌帝一開始是護著謝家的,可事情隱約牽連出殷家時,周昌帝反手又給殷家擋下,不讓人深究下去。
從這點可以看出,周昌帝並不想有人破壞如今的和平局麵。
侯青鵬與殷家關係密切,這一點周昌帝不可能不知道。他心時有沒有疑到殷家頭上,謝意馨就不得而知了。或許心中是懷疑的,這也是周昌帝希望此事到此為止的原因。
正因為看出了皇帝的態度,所以謝意馨後麵才會不吭聲。
馬車後麵那豐厚的賞賜,或許有部分原因是由於周
昌帝對謝意馨識時務有眼色的獎賞,但也有一種補償的意思在裡頭。
想明白這點,謝意馨不由地直歎氣,有了皇上這道護身符,這殷家真是難對付。
隻是,周昌帝老了,況且又到了新舊皇帝交接的時候,不為更進一步,就為了保住屁股下的位置,也容不得他們不想。
周昌帝一心求穩,難道事情就會按他想要的方向發展嗎?要知道,有些矛盾越鎮壓,暴發出來的時候就越厲害,越讓人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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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君景頤去了殷慈墨的院子,看了兩個孩子之後,將今早發生的事與殷慈墨說了一遍。末了,還感歎道,“皇上對謝家真是太厚愛了。”
聽完,殷慈墨臉上閃過一抹異色。
君景頤注意到她神色的古怪,問道,“怎麼了?”
“你父皇是不是對那些道長高僧什麼的,並不是那麼信任的?”至少沒有他們以為的那麼信任。
自古的帝王,對於威脅到自己江山的人,哪個不是勃然大怒,然後將人除之而後快的。即使是親生兒子,都照殺不誤。
偏偏周昌帝被告知了謝家出妖星時,卻不甚著急,而且此事還是建立在浮陽即將發生地動的基礎上的。
這樣太古怪了,唯二的解釋,一是,他知道他們的計劃,這個可能性很低;第二,那就是周昌帝其實並不是那麼看重天命龍氣龍脈之類的東西。
殷慈墨把她的想法說了,君景頤也覺得有理,臉色一片精彩,“父皇,你騙得兒臣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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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宮中傳來明妃感染了時役的消息,
接著,景王夫婦進宮請求侍疾被駁回,沒幾日,便傳來明妃薨了的消息。
也許是景王察覺到了什麼,並不曾大鬨,就如同明妃真的是不幸感染了時役而去一般悲痛。
謝意馨不得不感歎景王的敏銳。
“王妃,您的族人給您送來了一車吃食。”秦青肅
著一張臉稟報。
謝意馨頗覺意外,隨即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大概是前兩天她戳破了慧元的計謀一事,家中父兄應該對族人言明了。
這麼有利於激起族人同仇敵慨之心、增強家族凝聚力的事,謝家人沒人傻得不去說。
做都做了,為什麼不能說一下呢?
況且這都是事實不是嗎?他們又沒誇大其詞。那天謝東名也親眼見了,有他作證,事倍功半。
今天他們送來這一車的吃食,表達感謝。莊戶人表達感激之情真的粗糙直白。
“秦管家,前兩日我不是和周嬤嬤收拾了庫房麼,一會你去庫房挑三兩件實用的東西作回禮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