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一線劍光如霹靂閃電。
逍遙樓默然佇立於夜色中,萬千盞燈火連成一片。燈火照耀的半空中,兩道人影一追一逃飛掠而來。
前麵一路奔逃的是一個渾身裹在灰袍中的人影,袍袖翻飛時隱隱露出蒼老而乾癟的身體。所過之處黑氣彌漫,數不清的蟲屍鋪了滿地。
追在後麵的青年一身錦袍獵獵飛舞,滿頭烏發隨風飄動,俊美的臉上一派嚴肅,周身道道劍氣相隨,帶著無儘鋒芒之意。
他身隨劍動,整個人宛如神劍出鞘。
赫然是與晏危樓有過一麵之緣的滄海劍宗真傳弟子陸一漁。
不必仰仗外物便可禦空飛行,這分明便是洞見境的標誌。以他的年紀能有如此修為,在滄海劍宗應當也算翹楚。
砰砰砰砰砰!
兩人一追一逃,不時交手一番,鋒利的劍氣激蕩層雲,黑色氣霧四散,強烈的氣勢碰撞間,狂風呼嘯,湖麵上掀起陣陣狂瀾,一道道水柱衝天而起,酒香四溢,無數舟船在風浪中側翻,伴隨著驚慌失措的尖叫聲。
似乎是傷勢過重,前方的灰袍人出手之時身體微微一滯,趁此時機,陸一漁果斷出手。
一聲悠長劍吟聲響,那柄鑲金嵌玉的黃金劍頓時迸發出驚人的鋒芒。半空中突然變得金燦燦一片。
那金燦燦的劍光所過之處,夜幕仿佛被劈開兩半。好似滄海橫流,千山儘覆。
半空中,灰袍人躲閃不及,發出一聲慘叫,一條血淋淋的手臂直接被斬了下來,身體像斷線的風箏一樣向著下方跌落,漆黑的鮮血狂飆而出。
而那鋒芒無匹的劍光去勢不減,穿透灰袍人的身體後,又直直劈在湖泊中,霎時間掀起數十丈水浪,形成一堵厚厚的水牆,阻擋了陸一漁一息時間。
待他穿過水牆,一眼便看見一道熟悉的人影恰好自逍遙樓大門中走出,與那灰袍人逃跑的方向迎頭撞上。
陸一漁神情驀然大變,飛掠而去。
“燕樓主,小心!”
不用他出聲提醒,晏危樓早在邁步而出的瞬間便察覺到四周的氣息變化。畢竟他可是有著相當豐富的追殺與反追殺經驗,隻憑直覺便能察覺出不對。
他神情未變,淡淡抬起眼來。
隻見一道灰影遙遙自半空墜落,袍袖飄飛猶如一隻巨大的灰色蝙蝠,向著他所在之處撲來,眨眼間便來到他麵前。
電光火石間,晏危樓收攏在袖中的手掌微微抬起,就要出手。
恰在此時,灰袍人飛撲而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小子,隻怪你運氣不好!”
晏危樓瞳孔驟然一縮。
……哪怕許多記憶都已模糊,這個聲音他也絕不會忘記。
一抹饒有興趣的興奮之色自瞳孔中閃過,晏危樓強行壓下唇邊上揚的弧度,手掌重新垂下,身體也恢複自然放鬆姿態,隻聞聲抬起頭。
他像是突然受到驚嚇而呆住,喉嚨裡發出一個短短的音節:“唔?”
一連串表演隻在刹那完成,在灰袍人看來,這個一看就弱不禁風的貴公子顯然已經被他嚇傻了。
他獰笑一聲,寬大的灰袍兜頭蓋臉襲去,僅剩下的一隻蒼老枯瘦的手掌從袍子裡伸出,一把抓向麵前的倒黴鬼。
像是每一個驟然遇襲的普通人一樣,晏危樓眸子突然睜大,臉上強裝鎮定,卻透露出無法掩蓋的惶恐。
“你、你是誰?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他在心裡默默吐槽了一下這糟糕的台詞。可惜事發突然,臨時起意,沒辦法字斟句酌慢慢完善了。
“管你是誰,彆問那麼多!”
灰袍人一把將他抓起,身形再次踉蹌著飛起,手上提著一個大活人,卻像是拎著一隻小雞崽一樣輕鬆。
“休想逃走!”一道劍光突兀而來,若非灰袍老頭躲閃及時,險些被刺中頭顱。
卻在此時,陸一漁的身影伴隨劍光落下,直接擋在了兩人麵前。
“該死!”老頭悶哼一聲,停下腳步,一手將晏危樓抓起,冷笑道,“姓陸的小鬼,你再追啊!倒要看看是你的劍更利,還是老夫的手更快!”
晏危樓安安靜靜被他挾持著,不吵不鬨也不叫,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好奇地打量著半空中的陸一漁,思索著他剛剛用出的劍法。儼然可以力爭“最安分人質獎”——假如存在這個獎項的話。
陸一漁穩穩立於半空,臉上再不見原先的嬉笑之色,他手中長劍直指灰袍老頭,那柄鑲金嵌玉看上去極為花哨的黃金劍上,迸發出逼人的殺機。
“放人!”
隨著他一字一字吐出這句話,四周的空氣仿佛凝固。冰冷的劍氣在他眼眸中激蕩,在他身體周圍盤旋鼓蕩,好似大江奔湧,汪洋恣肆。
氣勢威壓下,灰袍老頭猛地噴出一口血來,身體踉蹌後退一步,枯瘦是雞爪的手掌卻還是牢牢抓住晏危樓不放。
他得意地笑了兩聲,眼神在兩人間掃過:“這麼緊張,看樣子這小子是你的熟人啊,老夫莫不是抓了一條大魚?”
“不,在下與這位少俠不過萍水相逢。”沒等陸一漁說話,晏危樓立刻否認,“彼此甚至從未通名報姓。”
……所以彆再耽誤時間了,倒不如趕緊把他抓走吧: )
灰袍老頭顯然沒能領悟到晏危樓這份隱晦的提醒,反而惡狠狠地抓緊了他:“小子,彆耍花招。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上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