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李信在京城苦苦掙紮,那個時候他為了出頭,隻能削尖了腦袋往官場裡頭鑽,不過當時的李信是替以後打算了的。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選擇做文官,且不說這輩子有沒有機會再向平南侯府要個說法,最起碼是沒有辦法親自去跟李慎要個說法的。
所以那個時候,他選擇加入羽林衛,成為了一名武官。
成為武官,雙手就難免要見血,這一點李信是有心理準備的,但是在小陳集他死了接近四十個兄弟之後,他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小陳集發生在承德十八年的夏天。
而如今,是太康二年的年末,事情已經過去兩年多時間,如今的李信比起當初的李信,心性已經不知道堅毅了多少,但是這一次綿竹之戰,慘烈程度還是讓這位年輕的靖安侯有些難以接受。
死了太多人了。
隻半天時間,賀崧所部五千人,就陣亡了一小半,當日落西山,李信下令撤軍的時候,綿竹城下已經遍地猩紅!
李信是在一處高地,用千裡鏡目睹了戰爭經過的。
因為沒有太多投石車,賀崧所部就隻能帶著雲梯硬衝。
雙方心裡都很清楚,這第一波是不可能衝下綿竹城的,但是這樣衝也不是毫無意義,隻要李信舍得死人,他手底下四萬接近五萬人,可以一次又一次的攻一個月。
如果每一天都是這個程度的進攻,最多半個月時間,隻要錦城那邊不派人增援,那麼綿竹應該就會被這樣強攻下來。
古往今來,許多將軍攻城都是這麼做的。
按理說,李信這麼做,不應該有任何心理障礙。
可是他畢竟不是這個世界土生土長的人,他不是在將門之中成長起來的年輕人,也沒有人從小告訴他慈不掌兵。
他的世界觀與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人都不一樣。
夜幕落下,李信一個人坐在這個距離綿竹城不遠的地方,怔怔出神。
直到手持火把的趙嘉找到了他。
趙幼安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把火把丟在一邊,跟李信一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歎了口氣。
“侯爺,打仗就是這個樣子的,葉大爺那邊進攻劍閣,死的人更多。”
“劍閣那邊比綿竹難打的多,葉大爺一口氣強攻了三天,禁軍傷亡了近萬人。”
李信仍舊坐在地上,沒有搭理他。
趙嘉勉強笑了笑。
“況且侯爺也說過,禁軍不是侯爺的嫡係,羽林衛才是。”
見李信沒有理他,趙嘉苦笑一聲:“而且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打仗總是要死人的,我們總不能一直困在涪城不作為吧?”
一直發呆的李信,木然回頭,看了一眼趙嘉,然後緩緩吐出一口氣。
“如果有辦法不用死這麼多人呢?”
趙嘉愣住了。
“什麼?”
李信重複了一遍。
“如果我說我有辦法不用死這麼多人就能打下綿竹呢?”
李信伸出了一根手指頭,一字一句的說道:“用我的辦法,最多一天綿竹就可以破城,那個時候雖然還是要短兵相接,還是要正麵廝殺,還是要死人。”
“但是總不會像現在這樣,死了一兩千人,連城門都碰不到。”
攻城一方永遠是吃虧的一方,而且是吃大虧的一方。
你衝陣的時候,還有盾牌可以擋在身前,但是你爬城樓的時候,基本就是無法防禦的狀態,就是給人當靶子。
一般來說,除非敵人獻城投降,否則攻城的傷亡都非常之大。
這也是很多將軍破城之後下令屠城報複的直接原因。
像這次綿竹一戰,看似慘烈,但是賀崧所部隻是勉強摸到綿竹的城牆根,根本沒有對綿竹有什麼致命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