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幾個老頭還被關在尚書台裡,自然是不可能讓他們上朝的,否則一旦他們亂說幾句話,局勢就會變得極不穩定。
連他做了大半年的帝位,也會變得不太安穩。
少年天子深呼吸了一口氣,沉聲道:“貪贓枉法,便是德行淺薄,德行淺薄如何輔國理政?”
薛照深呼吸了一口氣,跪在了地上,叩首道:“陛下,沈相與嚴司空,都是先帝遺命的輔臣,無論如何,總不能憑借大都督的幾句話,便罷了他們輔臣的位置,這樣太過兒戲了。”
天子皺了皺眉頭。
“依薛郎中的意思呢?”
薛照深深叩首。
“先召幾位宰相入未央宮,然後交給三法司查證,查實之後再經廷議,方可罷了輔臣之位。”
薛照說的話每一句都在理,也是輔臣應該有的待遇,但是聽在元昭天子耳朵裡,卻是句句刺耳,這位年僅十四歲的天子冷冷的看了一眼薛照,“嗬嗬”冷笑:“薛郎中的意思是,朕無權罷相親政?”
“陛下當然有權親政。”
薛照跪在地上,不敢抬頭:“但是即便陛下扼要親政,幾位宰相也不能不明不白的說沒就沒了,國有國法,陛下如果縱意行事,絲毫不把大臣看在眼裡,將來天下讀書人,還有誰肯為天家出力?”
他深深叩首。
“陛下天資聰穎,今日有此舉動,不是受人蠱惑,就是暗藏內情。”
薛照咬牙道:“臣請陛下三思,不管發生了什麼,一味隱瞞總是瞞不住的,臣聽說幾位宰輔是昨晚上連夜入宮,便再也沒有出來……”
他這話一出,滿朝嘩然。
此時的未央宮中,大家都很好奇幾位宰輔去了哪裡,現在被薛照這麼一說,他們才知道幾個人昨晚上進了宮中,昨夜入宮,今天天子就要罷相,這其中一定出了什麼天大的事情!
元昭天子終於按捺不住,滿臉都是怒容。
昨夜沈寬等人已經威脅說了,已經在把這件事傳到了宮外,那麼很顯然,這個沈寬的學生薛照,知道這其中的前因後果,他說出這番話,分明是有威脅天子的味道。
天子怒喝一聲:“沈寬與嚴守拙等人昨夜入宮,意欲圖謀不軌,犯上作亂,朕原本想給他們一個台階,也給讀書人一個台階下,才假借貪財之名罷相,薛照,你要你的老師滿門抄斬嗎!”
薛郎中咬了咬牙,低頭道:“恐怕不是恩師犯上,是陛下……”
讀書人是個很奇怪的群體,他們相互之間勾心鬥角,同窗同鄉同科同僚都可以互相算計,踩在彆人的屍體上往上爬,但是有時候他們又極其團結,比如說這種官場上的師徒關係,就是一種牢不可破的聯盟關係,因為雙方會互相影響,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如果沈寬被罷相,甚至被問罪,他的這些門生故吏輕則止步不前,貶官,重則被牽連罷官,甚至一同問罪。
就拿沈寬這些年收受的古玩字畫來說,其中就有不少是薛照送的,所以這個時候他必須站出來。
而隻要他說了第一句話,就必須要咬牙說完,堅持到底,否則最少也是抄家流放的下場!
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元昭天子就勃然大怒,喝道:“你一個小小的禮部郎中,就敢在金殿之上大放厥詞,左右,把他帶下去,關起來!”
未央宮附近輪值的都是內衛的人,這些人不歸朝廷約束,乃是天子的私兵,聞言立刻上前,把薛照給押了下去。
元昭天子從龍椅上站了起來,看了看禦階之下的文武百官,這些官員各個手捧朝笏,默不作聲。
很顯然,這些人裡沒有幾個人是支持皇帝無緣無故罷相的。
天子看了良久之後,不得不緩緩開口。
“諸卿,今日大都督上書參奏之事,朕會派人詳查,等查明白之後再議,沒有彆的事情,今日就罷朝吧。”
這個時候,自然沒有人敢再多事,文武百官恭敬下跪,再一次山呼萬歲。
年輕的元昭天子從龍椅上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
回到了後殿之中,天子龍顏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