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位新上位的管事一番發威,轉眼間便把孫四管事打落塵埃,果然世家不可輕覷,即便家奴下人也非等閒。
此時的孫四,臉色完全變成了蒼白,忽然發出淒慘一笑,宛如行屍走肉一般慢慢走向大門。
也就在這時,那位新管事突然又有動作。
但見他雙手舉著那份作廢文契,口中猛地發出‘嘖嘖’之聲,目光像是很震驚,直勾勾看著顧天涯,道:“等一等,這文契是你寫的?”
不等顧天涯回答,緊跟著又道:“你竟然會寫字,你竟然是個讀書人,這個孫四,真是該死。他竟然,欺壓讀書人……”
那邊孫四的身軀一僵,臉色變得更加蒼白無血。
顧天涯卻在心中微微一凜。
無論顧天涯還是孫四都能明白,這個新管事壓根不是在‘震驚’顧天涯竟會寫字。這個新管事的真正目的,乃是最後做出一招補刀絕殺。
他不但要讓孫四打落塵埃,而且還得像爛泥一樣人人厭惡。
你孫四欺壓窮苦還無所謂,畢竟也是幫著家族在謀取利益。
但是你竟然欺壓了一個識文斷字的讀書人……
這就是觸碰士族的底線了。
再窮的讀書人,那也是讀書人,隻要是讀書人,那麼就有可能擁有一定的影響力。
世家可以不在意百個千個的窮人在暗地裡辱罵,但是卻很在意哪怕一個讀書人的文字和記載。
原因很簡單,不識字的百姓哪怕再怎麼不滿,辱罵的事情也隻能口口相傳,用不了幾年就會被人忘記。
然而讀書人不同,讀書人可以寫字成書。一旦某些事情變成了文字,那可就不是十年八年能夠消除的記載。
“嗚!”那位孫四管事終於怕了,猛然轉過頭了發出哭音。
但見他不斷拱手,連連哀求道:“老七,繞我一次吧。以前是我不開眼,求你高抬貴手吧。從今往後,我孫四願意當你的狗。”
哪知那位管事卻冷冷一笑,直接揭穿道:“你在給我下套吧?你以為我是個傻子麼?”
他是個做家奴的人,哪有資格收彆人做走狗?
倘若他一時不查,得意洋洋答應了孫四成為他的狗,那可就是把自己當成孫家主人了,這必然會導致孫氏真正的掌權人心中不喜。
孫四猛然不再哭了,目光射出凶狠之色,咬牙道:“老七,得饒人處且饒人。”
哪裡還有一絲剛才可憐求饒模樣。
原來他竟然真的是在給新管事下套。
顧天涯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可惜好戲很快沒得的看了,因為孫四這次真的走了。
而那位新管事也突然變得意興闌珊,衝著顧天涯擺擺手道:“行了,事就這麼定了吧,五十文錢,一角墳地,既然你會寫字,那就由你自己重新再寫一張,回頭拿到府上找我,我給你蓋個印信確認成交。”
隻這一句話,顧天涯就聽出四個意思。
這管事剛剛上位,還沒來得及拿到管事印章,既然沒有拿到印章,自然也就無法給顧天涯蓋章。
顧天涯已經失去了做刀的意義,因為新管事已經把孫四打落塵埃,既然對手已經被打敗了,自然也就不需要再拿顧天涯的事情當借口了。
雖然顧天涯失去了做刀的意義,但是新管事仍舊給顧天涯留了機會,他說讓顧天涯到府上找他,其實是想收顧天涯當個人手,畢竟窮人識字可不多見,用好了也是一個不小的助力。
則是施恩。這個新上位的管事故意再次提及五十文錢,乃是告訴顧天涯不要忘記了感激於他。因為荒地的市價雖然確實是五十文一角,但是窮人真正拿著五十文來買肯定買不到……
所謂的價格公平,是指的世家和世家之間的交易價格公平,窮人若是想和世家交易,哪裡有什麼公平可言。
綜上所述,一連四個意思,但是這四個意思全都沒有明說,全得憑借顧天涯自己能不能領悟。
顧天涯當然能領悟。
但他決定婉言相拒。
他衝著新管事行了個禮,臉上故意裝出急躁之色,道:“村中亡人,等待下葬,晚輩可否現在就寫文契,蓋不蓋章等您方便了再說……”
顧天涯這話,同樣有著隱含意思。
他首先是告訴對方,你的暗示我全都聽懂了,雖然聽懂了,但是不方便答應你。
拒絕了對方,但不能讓對方感到不爽。
所以還得在語言裡麵含有恭維。
比如提及印章的事,表麵是說你現在沒有印章也無所謂,如果有印章,那自然是現在蓋上了最好,沒印章,那就等以後有了再蓋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