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當父親大人,有些話確實不好往下說,屋中其他長輩同樣如此,臉上都掛著荒唐之色。
但是畢竟還有年輕一輩,有人年紀比李秀寧還小,突然嘿嘿笑了出聲,幫著李淵繼續往下訴述,對李建成擠眉弄眼道:“據說是三姐主動出擊,大雪地裡直接把三姐夫給拿下了。”
李建成登時呆立當場,滿臉驚愕道:“三妹她…她…”
陡然尷尬的咳嗽兩聲,他是當大哥的也不好說些什麼。
唯有那些年紀小的皇族嘻嘻哈哈,不斷擠眉弄眼的道:“此事乃是二嫂逼問而出,我們這些人全都聽傻了。所以大哥您不能怪罪三姐夫,他一個文弱書生哪能反抗三姐啊?”
李建成明顯哭笑不得,連連搖頭道:“荒唐,荒唐,秀寧這個丫頭,年紀也不算小了,她怎能這般著急,連個場麵也來不及走。雖說妹夫家裡很窮,但是咱們李家並不貪他送禮,可是自古傳承的規矩,問名納吉總得需要吧。唉,這事,這事,算啦算啦,回頭我備上一份厚禮,讓人給妹夫送到河北那邊,免得他因為貧寒,無法給咱家送禮,我是做大哥的人,必須得幫一幫他……”
這真是敦厚到了極致,不愧是家中長兄之風。
眾人甚是佩服,連連向他致敬。
唯有李效恭笑著開口,仿佛調侃般道:“這可好,這可好,自家妹子被人娶走,你這當哥哥的還得幫著出彩禮,倘若我是那個臭小子,怕是開心的笑出花來。這可真是天下最大的沒事啊,古往今來絕對能夠排進前三,不但不用上門入贅當駙馬,而且娶的還是皇家金枝玉葉,嘖嘖嘖,就連彩禮都是娘家幫忙給出的。放眼天下當哥的人,你可算是獨一份……”
李建成看他一眼,笑罵道:“若我猜的不錯,恐怕你也有這個心思吧?就算我忘記了幫著三妹夫備上厚禮,你這個做堂哥的恐怕也會替我去辦。”
李孝恭哈哈大笑,點頭表示認可,他們都是當兄長的人,做事確實是周密細致。
但是李孝恭忽然又搖了搖頭,道:“可惜咱們的好意不需要了,如今那個小子已經不算貧窮,若是真要問名納吉,他能夠出得起彩禮。”
說著大有深意看了李建成一眼,笑嗬嗬道:“不是窮人了啊,已經不是窮人了。”
李建成卻猛地臉色一肅,鄭重道:“我對於他是窮是富,其實並不怎麼在乎,隻要三妹的日子過得開心,便是嫁給一個苦哈哈又能如何?但我對他的心性很是在意,我看重的是三妹會不會所托非人。”
他突然嚴肅起來,眾人連忙也止住嘻哈,隻見李淵終於拿出飛禽傳書,示意某個侍衛遞送到李建成那邊。
傳書還沒遞到的時候,李孝恭已經同時開口,在一旁沉聲道:“世民在信中所書,對咱家妹夫評價甚好,他專門寫了一句稱讚,讓人讀過之後立知其意,寫的是,白虎雖幼,已有傾國之姿……”
李建成微微一怔,愕然道:“這明明是形容女人的詞兒啊?”
李孝恭像是失笑起來,很是無奈的道:“你也知道,世民那人一向喜歡拽詞,他似乎也覺得這詞寫的錯了,但是已經落筆不好再改,所以,後麵又寫了一句。”
李建成看向於他,好奇問道:“二郎又寫了什麼?”
李孝恭陡然神色一肅,鄭重道:“如虎雖小,已具食牛之氣。”
李建成登時目光爆閃,轉頭向著北方看了一看。
白虎雖幼,已有傾國之姿,如虎雖小,已具食牛之氣!二郎那般高傲的眼光,竟能對那位妹夫做出此等評價,這詞分明已經不是稱讚,隱約含著被人折服的味道,也就是說,那位妹夫已經得了二郎的認可。
也就在這時,侍衛終於把傳書遞送過來,李建成急急打開觀閱,臉色漸漸變得精彩起來。
開窯燒磚,掙得小錢。
小錢拿出,支付孩童。
孩童撿鐵,熔煉成鋼。
李世民在信中所寫之事,一件一件都是顧天涯。做事循序漸進,完全是一步一步腳印,那種胸有成竹的穩健,讓李建成看的連連稱奇。
他繼續往下看信,臉色變得更加精彩。
他看到信中寫著顧天涯開了一個小小的夜校,茅廬雖小但卻收了很多孩童,寒冬臘日之節,幾十個孩子跪倒積雪,一聲感念師恩,一口窩窩頭送上。
他看到信中寫著顧天涯帶領李世民深夜去了一個貧寒之家,站在窗口觀看一位母親嘔血吐出糧食,那是一種悲憐天人的濟世之心,李建成越看信越覺得歡喜。
他終於放下心中一塊大石頭,自己的妹妹並沒有所托非人。
忽然他猛然抬頭,眼中現出一抹難以形容的感慨,那仿佛是一種按捺不住的激動,似是發現了最喜悅的寶物一般。
他遙遙眺望北方,輕輕的道:“這位妹夫的心性,竟是與我一般柔軟,人來世上走一遭,欣喜竟有同路者,我李建成活不三年了,我想去看看這位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