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驛站門口。
但見一群娘子軍悍卒手握橫刀,目光凶狠的盯著對麵兩個衙役,對麵兩個衙役則是豁出去了,擺出一副橫不畏死的無賴架勢。
隻聽兩人不斷吵嚷道:“按大唐律,民觸法當刑,我們乃是奉命抓人,你們為何橫加阻撓?莫非娘子軍故意庇護盜匪,是你們在幕後指使盜竊之事?”
“放你娘的羅圈屁。”悍卒們勃然大怒,幾乎要抽刀子砍人。
但是兩個衙役毫不畏懼,反而哈哈大笑問道:“既然不是你們指使,為何要庇護那個劉氏?既然不是你們指使,為何要阻攔我們抓人。”
這兩人言辭尖利,很嫻熟潑臟水的手法,隱約不似普通家奴,倒像是極擅此事的人物。
他倆手舉抓捕文書,不斷大聲質問,又道:“我們手持縣令簽押之文,遵從的乃是大唐國法律例,然而你們竟然視做無物,莫非娘子軍可以漠視王法麼?”
娘子軍的士卒們雖然彪悍過人,但是嘴皮子功夫明顯落入下風,無奈隻能罵罵咧咧,氣的暴跳如雷但卻不敢殺人。
原因很簡單,昭寧臨走之時下令他們忍著。
幸好這時顧天涯終於到了。
燕九連忙迎上來幾乎,壓低聲音道:“顧…顧公您要小心,這兩人不是普通衙役。擅長抓人話柄,言辭極其刁鑽。”
顧天涯緩緩點頭,道:“放心,我認識他們。”
說著踏前幾步,目光看向兩個衙役,突然麵上泛起微笑,語帶深意的道:“我原本以為,來的是孫氏家奴,但我沒想到,竟然是孫氏嫡支,兩位都是族中掌權之人吧?難怪能用言辭逼住我的同袍……”
對麵那倆孫氏之人的麵色絲毫不變,仿佛並不在意身份被人戳穿,隻是繼續舉著抓捕文書道:“出身如何,又能如何?我們即便是孫氏之人,難道就不能擔任衙役為民出力嗎?”
“好,好一個為民出力!”顧天涯稱讚一聲,對著兩人豎起大拇指。
陡然他轉身回頭,望著悍卒們身後護著的妞妞母親,笑嗬嗬道:“劉氏嫂子,你過來吧,既然人家拿了抓捕文書過來,咱們今天無論如何也要走一趟了。但你不用害怕,咱們隻是走一趟而已……”
妞妞母親連忙走出,麵帶驚慌的躲在他身後。
顧天涯衝她溫聲鼓勵一下,轉頭重新看向兩個衙役,道:“走吧!”
哪知兩個孫氏之人猛然搖頭,一臉堅決道:“按照律法,此婦有罪,當以鎖鏈拿之,帶回縣衙問審。”
顧天涯的臉色頓時拉下來,森然道:“不經問審之前,何來定罪之說?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彼此都知道對方心思,你們想要動用鎖鏈拿人,無非是想讓人先入為主,劉氏若是被你們鎖住,彆人下意識就會認為她有罪,這等齷齪招數,你們認為我會同意嗎?”
他毫不顧忌的揭穿了對方的詭計。
但是兩個孫氏之人滿臉強硬,繼續舉著抓捕文書在堅持,大聲道:“我們遵從的乃是大唐律例,閣下想要漠視王法不成?”
“王法?哈哈!”
顧天涯陡然大笑,然後轉頭看向村頭,遠遠喊道:“大哥,二哥,媳婦,快過來啊,這裡有人跟我談王法……”
那邊頓時傳來長笑之聲,隻見李氏兄妹攜手而來。
昭寧第一個開口,語帶傲然道:“談王法?可以呀!我家男人乃是國戚,普通王法不可加身。本宮這個說法,不知行也不行?”
這時代可沒有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的說法。
昭寧連本宮的自稱都用出來了,分明是在拿著公主的身份壓人。
你們拿一個狗屁文書嘰嘰歪歪,就彆怪本公主毫不留情的打你們臉。
想拿王法說事?
鎖鏈鎖著劉氏?
不行!
兩個孫氏之人明顯一呆,眼中各自閃過焦急之色,但是兩人反應很快,瞬間想到了說辭,大聲道:“我們要抓的是盜賊劉氏,我們要抓的不是顧天涯,就算他是國戚,又與此事何乾?”
言下之意不說自明,妞妞的母親並非國戚,既然不是國戚,就得遵從國法。
也就是說,他們仍舊還是有權力鎖鏈拿人。
這兩人不愧是世家出身,這個借口確實能堵住昭寧的話。妞妞母親是個黎民,沒有資格逃避律法。
可惜,今天在場的不止昭寧。
李世民開口了。
若論裝逼之事,李世民一聲不弱於人,但見他負手背後,一臉淡淡道:“從今天開始,劉氏不再是黎民,傳大唐皇後懿旨,賜河北劉氏命婦,因其撫養孩子含辛茹苦,堪稱天下守寡女子之表率,感動上蒼,當賜命婦。”
命婦是什麼?
命婦就是女人的官身。
有了官身之後,已經不是黎民,雖然依舊還要遵守律法,但是普通律法不再加身。比如,鎖鏈不能鎖她。
兩個孫氏之人明顯又怔住,目光全都呆呆看著李世民,足足好半天之後,兩人才陡然反應過來,急急爭辯道:“大唐並無皇後,何來皇後懿旨?”
大唐現在確實沒有皇後。
因為李淵的妻子六年前已經病史。
雖然立國之後追封皇後,但是那畢竟屬於追封亡人。所以兩個衙役的反擊十分刁鑽,大唐現在的的確確沒有皇後。
既然沒有皇後,何來懿旨一說?
可惜,他們忽視了李世民身份。
但見李世民麵色平靜,像是在說一個無法否定的大道理,悠悠然道:“皇後是我娘,我替她傳旨,如此而已,不能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