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位人物,可以說是五陽縣的天,然而百姓們怎麼也想不到,譚小姐竟然也有跪在人前的時候。
跪的還那麼恭敬。
……
顧天涯也楞了!
他沒想到竟然被人趕鴨子上架。
眼下眾目睽睽,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姐跪倒塵埃,這個時機選擇的太好了,很難讓人做出拒絕的決斷。
一旦他選擇拒絕,譚家就成了笑柄。
這時代的人講究尊嚴,譚小姐成了笑柄之後隻有兩條路可以走。要麼當場尋死,要麼離開五陽,總之無論是哪一條路,譚家絕對不會再有譚小姐。
所以這是一種破釜沉舟的舉動。
偏偏這女子不是那種衝動型的人物。
也就是說,她下定了決心。
顧天涯長長一歎。
他其實很討厭這種聰明的女孩子。
越是聰明的女孩,越懂得善用本錢,這麼一個俏麗可人的小姐,楚楚可憐的往地上一跪,隻要他不答應,先就錯了三分。
外人可不會管他是不是有理,人家首先想到的是顧天涯心硬。
偏偏在場有很多百姓,此時已經在觀察他的表情,倘若顧天涯說出一個‘不’字,恐怕立馬就會有人罵出聲來。
但是顧天涯也不是隨便誰能拿捏的人。
有些事情不能太慣著。
他猛然轉身,眾目睽睽之下離去,大踏步之間,並非沉默無言,反而語聲悠悠,淡淡而笑道:“昔年文王拉車八百步,得享周朝國運八百年,我非子牙之賢,一步難有一年,那麼,一月可以也。就不知道譚家想要多少個月,你這女子又能跪出多少年……”
淡笑聲中,漸行漸遠,突然轉身後頭,遠遠看著譚笑問道:“懂麼?”
這是反製之招,也是設置攔路虎,你小丫頭不是仗著聰明逼我嗎?那就看你有沒有狠心堅持下去了。
他這番表態,百姓們怔怔不明,突然街角衝出譚家那個少年,滿眼流淚想去拉起自己姐姐,哭道:“姐,咱不求了,譚家自己慢慢努力,照樣也能晉升下品世家。你起來,你彆跪,你這樣被人折辱,弟弟看了心疼,姐,我難受啊……”
哪知譚笑嫣然一笑,緩緩搖頭道:“這是師尊設下的考驗,怎能是被人折辱呢?小弟,你傻了麼?一步一個月啊,師尊問我能給譚家跪出多少年呢?小弟你看好了,姐姐我要給譚家跪出一個震驚世人的未來。”
她猛然推開少年,俏臉現出決然之色。
然後!
無數人的目光之下,她赫然用膝蓋代替雙腳,向前,一挪。
僅僅隻這一挪,顧天涯的臉皮就是一抽。
他知道,這個女徒弟自己收定了。
卻見譚笑以膝為腳,不斷在塵土中前行,她走的那麼堅決,偏偏每一步都很欣喜,她竟然歡聲大喊著計數,脆麗之音仿佛能夠籠罩全城……
“一步,一月。”
“兩步,兩月。”
“十二步,一年啦……”
“師尊,我已經跪行三十步了,請您繼續往後退走,徒兒要給譚家跪出一個未來。”
五陽縣的大街雖然是土路,然而跪著行走仍舊會磨損布料,三四十步跪行之後,膝蓋部分已經破爛,再繼續下去,皮肉沒有布料的保護,所以隻是轉眼之間,已有鮮血沁染塵土。
然而少女笑容嫣然,眉宇之中全是歡喜。她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她眼中隻有顧天涯那個人。
顧天涯長長一歎,突然快步迎了上前,他彎腰伸出手掌,無奈的道:“小東西,算你狠。”
這是長輩級彆的罵語。
譚笑在瞬間嫣然而笑。
她知道,自己給自己贏到了一位師尊。
是師父。
而不是師傅。
……
不遠處的縣衙之中,縣令和縣丞站在門內遙遙觀望,忽然對視相互苦笑,各自搖頭道:“天策府的武官撤離,譚家的家主當街拜師,從今天開始,政令出不去縣衙大門了。”
以後整個五陽縣,隻會有一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