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想到了許斌。
所以,當虞夫人和他臨彆貼麵的時候,謝信澤微微側過了臉,避開了母親的親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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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斌是被謝信澤定好的鬨鐘叫醒的,然而翻身起來,並沒有看到人。
廚房裡也沒有早餐。
這很讓他意外,一大早,謝信澤能去哪兒呢?
晨跑?但是運動鞋還在,倒是少了一雙皮鞋。難道是下樓買東西?
謝信澤不在家,他也懶得吃早飯,洗漱的功夫,他想等等看,對方會不會回來。
然而到了他出門上班的時間,人還是沒有回來。
許斌著急了,他給謝信澤打了個電話,手機幾乎立即就被接聽了,但謝信澤的聲音聽起來很冷清。
他說,“我在外麵辦點事兒,晚上回去,你不用擔心。”
具體是什麼事兒,許斌沒問,他也沒說,兩人就這麼草草的掛了電話。
但這件事卻一直懸在許斌心裡。
自打兩人交往一來,這種情況是第一次發生,許斌想不到,作為男公關,謝信澤有什麼事需要緊急處理,並且還不主動給自己吐露。
以前的金主找上門了?‘公司’找他麻煩?
還是他意識到兩人的關係即將進入一個全新的階段,所以主動去清理以前的感情舊債?
許斌從沒如此焦慮過,就是小時候走丟了,找不到家門,他都沒有過這種感覺,實在無法想想,天大地大沒有他心大的八山小王子也會為了這麼點屁事懸一整天的心。
然而,他確實一整天都在想著這點屁事兒!他心慌意亂,想不到會是什麼理由讓謝信澤在一大早就出門,並且還不告訴自己原因。
他想給對方打個電話追問,但一想,那樣太不爺們了,兩人處了半年多,這點信任都沒有?再說,娘們唧唧的追著人家屁股後麵,好像一天少操都受不了似的,許斌乾不出來這種事兒。
為了爺們的麵子,他也得挺住,就是把手機摔碎了,這個電話他也不能打。
就這麼一直挺到晚上,都到了吃晚飯的時間,謝信澤還沒回家,更沒有打電話過來。
許斌給自己泡了一桶方便麵,開了一聽啤酒,啃著真空壓縮包裝的雞脖子,他差點喝醉。
甚至好幾次出現幻聽,覺得電話響了,可拿起來一看,屏幕漆黑,他又覺得自己是個大傻逼。
謝信澤當然不可能將自己的行程如實告訴許斌,因為他從BX大酒店出來之後,直接給趙總打了電話,約見麵。
母親的到來,讓他從這半年多的童話世界裡回歸到了現實。
有一些東西,他根本無法忽視或者摒棄。
家族,權利,金錢,地位,以及為了這些,他苦心經營了十多年的事業和受了三十年的委屈。
這些就是現實,是他必須麵對的東西,沒有人能一直活在童話裡,許斌是他的白馬王子,但可惜,他不是一位合格的公主,在等待王子的親吻之前,他自己醒了過來,並要舉起利劍,披荊斬棘。
謝信澤還沒有想好如何麵對許斌,但他已經想好了如何麵對母親和即將到來的家族權利更迭。
趙大佬見到他的時候,被謝信澤臉上冰封似的表情嚇得不輕。
他有了不好的猜測,難道謝信澤想取消地標項目的合作?可他剛把政府的政策補貼資金爭取下來,要知道,為了這個,他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雖然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但作為一隻老狐狸,趙大佬很善於掩飾自己的情緒,他依然笑容滿麵的向謝信澤伸出了手。
待兩人坐下,談及此事的時候,趙大佬才發現自己多慮了。
謝信澤並沒有要取消地表項目合作的意思,甚至,他現在非常急迫的想促成此事,這種急迫表現在方方麵麵,最明顯的就是在趙大佬提到那百分之三的政策補貼時,謝信澤直接一抬手,說道,“這些並不重要。”
哈?連這都不重要了?要知道當初這是作為一個重要的附加條件,白紙黑字寫在合同上的。
正是謝信澤流露出得這一點急躁,讓趙大佬鼓足了獅子大開口的勇氣。
他不清楚為何謝信澤一再強調要立即籌備開工的事兒,但他知道,自己這次有了反轉的機會。
於是,他說道,“董事,這件事恐怕還要走個流程。”
謝信澤微微皺眉,“什麼流程?”
“競標流程,因為涉及到公共項目,雖然我們的實力毋庸置疑,勢必會拿下標的,但流程必須要走,而且,我們需要一些陪榜的對象。”
“這些事情,我信任你,由你一手操辦就可以。”謝信澤給兩人倒了杯茶,繼續說道,“我現在想要的是,10月底,我們趕在最後一個開工季開工,五天的時間,打好地基,這樣,十一月上半月,我們還能再施工半個月,半個月的時間,足夠我們蓋起十層樓。”
趙大佬不明白他為何如此著急,“董事,這倒不是問題,但我們之前商量的是來年春天再開工,這和合同上寫得不一樣。”
謝信澤舉杯的手頓了一下,然後說,“事情總是會發生變化,我現在想要的是這棟樓儘快開工,並有著神速的進展,這樣才能給我的股東和董事會信心,我們才能拿到更多的後續投資,懂了麼,趙總?”
趙大佬笑了,“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政府那邊,我可以再去溝通,儘快召開競標會。”
“好的,趙總,此事全賴你奔走了。”謝信澤親手遞了一杯茶過去,但趙大佬卻沒接。
他適時開口,“我聽說,您談了一個風力發電的項目,就在八山,不知道您下次去考察的時候,能不能帶上我?”
無需多言,趙大佬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
國字頭的發電項目,又是綠色能源行業,肥美程度,不言而喻。
趙大佬這是在用地標項目的提前開工做交換,想讓謝信澤和他分享這塊肥肉。
然而,這個項目是謝信澤來東北之前就開始運作的一個大項目,雖然眼前看起來不起眼,但需要打通的上下遊關係,用了他整整三年的時間,如今才開始動工,發電的風車還沒豎起來,趙大佬就想要來分一口現成的肉吃,他當然不會心甘情願的鬆口。
但是,如果想讓香港那邊對他刮目相看,僅僅憑借一張還沒接入供電係統的電網,和幾根風車,是完全不夠的,而這個項目要見效益,至少還得兩年,但地標項目卻立竿見影,能PK掉眾多地產巨頭,拿下這個項目,並且開工建設,那就是傲人的成績。
謝信澤現在太需要這個地標項目來證明自己了,所以,他不得不慎重考慮趙大佬的“不合理”建議。
雖然沒有當場得到謝信澤的答複,但看到他思量的眼神,趙大佬知道,自己的要求並不過分。
後麵的事兒,交給時間就可以了,看看他們誰能耗得起。
而顯然,謝信澤才是那個時間緊迫的人。
和趙大佬見麵期間,謝信澤接到了許斌的電話,往常,這麼重要的場合,他根本不會接聽電話,但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他毫不猶豫的滑開了屏幕。
雖然時間和情景都不允許他多說,但總好過讓許斌提心吊膽的等著。
待和趙大佬見完麵,他剛要回“家”,虞夫人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兩人一起相約喝了下午茶,席間,謝信澤談到了這個地標項目。
虞夫人在董事會裡也有自己的人脈,因為謝信澤的優秀,相比較大勢已去的大房,很多董事更看好他們母子,也願意給他們搞點暗地裡的支持,然而這些支持完全是出於公司發展的考慮,不帶有人□□彩,母子二人心知肚明,因此更加需要用自己的表現證明這些投資物超所值。
對公司的事務並非一無所知,虞夫人自然也聽出了這個地標項目的門道所在。
她有些激動的握住了兒子的手,“信澤,無論是什麼代價,一定要拿下它,我覺得那個趙總的提議並不過分,你仔細考慮一下。”
謝信澤並沒有馬上表態,他為母親切了一小塊草莓慕斯放到盤子裡,同時說道,“每一步都是我的心血,這樣讓給旁人,我也心有不甘。”
“信澤,記住,還有更宏大的事業等著你去掌管,眼前的這些,不過是蠅頭小利,甚至,眼前的這些人和風景,等你走到你父親那個位置之後,再回頭看,都不值一提。”
虞夫人的話頗有深意,謝信澤倒咖啡的動作不免一滯,緊接著淡淡說道,“我會好好考慮的。”
虞夫人笑起來,接過兒子手裡的咖啡壺,替兩人斟滿。
本想喝過下午茶就回去,但母親又拉著他逛起了街,這一逛,就逛到了晚上十點。
“我們去吃個晚飯吧。”虞夫人對兒子笑道。
著急回家的謝信澤低頭看了一眼腕表,說道,“我記得您從來不吃晚飯。”
上前用手蓋住兒子的表盤,虞夫人似笑非笑,“我也記得你十點之後從不出門。”
謝信澤感到無力,他說,“好吧,你想吃什麼?”
虞夫人,“我突然改變主意了,我們回酒店吧,叫個泰式按摩,放鬆一下,你就在我隔壁,一會兒我被按得疼了,喊出聲來,你可千萬彆大驚小怪。”
她說完,還“咯咯”的笑出聲來,帶著幾分與年齡不符的嬌俏。
謝信澤不知道該說什麼,麵對母親,他感覺自己永遠是個孩子,總能被一眼看穿。
“好,我就在你隔壁。”,他保證道。
虞夫人笑笑,挎上兒子的臂彎,儀態雍容的上了車。
今晚注定無法回家,謝信澤回到自己的套房之後,沒來得及換衣服,先給許斌撥了個電話。
兩人的公寓裡,許斌正倒在床上,一臉生無可戀的舉著手機反反複複的按滅,按亮。
就在他要繃不住,決定給謝信澤撥過去的時候,手機奇跡般的響了起來。
慌忙之中,他沒接起電話,倒是把手機掉在了臉上,直接砸中了高挺的鼻梁。
一邊吸著氣揉鼻子,他趕緊撿起手機,把電話接通。
“在乾嘛?”那邊是謝信澤熟悉的聲音。
本來積攢了一天的怨氣,就在這一聲簡單的問話中消弭了。
“沒乾嘛,躺著呢。”即使沒有真的生氣,但許斌也刻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淡一點,麵子還是要的。
“晚飯吃得什麼?”
聽到許斌的聲音,謝信澤就忍不住想笑,即使知道對方肯定為了今天的事情在生氣。
“滿漢全席。”許斌說著話,坐起身來,看向臥室窗外,萬家燈火點亮了秋夜,然而他卻沒等來說好要回家的人。
聽出他在說賭氣的話,謝信澤直接笑出聲來。
“彆生氣了,明天給你做牛排。”
謝信澤的聲音像是有魔力,徹底讓許斌忘掉了那點彆扭的小情緒。
“看來我在你眼裡就是個吃貨。”
“不然你以為呢?為了套牢你這個金主,我可是特意自學了廚藝。”
兩人這樣無拘無束的說著玩笑話,好像又讓生活重回了正軌。
“你白天在忙什麼?”趁著氣氛好,許斌還是問了出來。
“我媽過來了,這兩天我得陪陪她,今晚也回不去了。”
謝信澤說完,發現那邊一陣沉默,他不禁有些緊張。
“阿姨來了?你怎麼不早說,我明天請她吃飯吧。”
許斌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一點。
“不,不用,她是臨時起意,很快就走了,沒必要麻煩你。”
“我不覺得這是麻煩。”
兩人的談話中斷了,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對不起。”謝信澤忽然說。
“多大點事兒,至於麼?”許斌假裝滿不在乎的說道。
“我明天儘量早點回去。”謝信澤為他的大度感到更加愧疚。
“沒事兒,隻不過一天而已,不過我要從那五萬塊錢裡把今天的過夜費扣除去。”
終於聽到他又開起了玩笑,謝信澤如釋重負的笑了出來。
“彆太想我,行麼?”
“自戀啊,我他媽終於能獨占一張床了!”
“親一下,寶貝。”
許斌聽到這句的時候,隔著話筒,臉都紅了,“擦,你他媽怎麼和個娘們似的!”
“親不親?不親我就掛了。”
謝信澤假裝威脅他。
許斌做了半天心理掙紮,最後,謝信澤在聽筒裡聽見了那聲,“啵”
他笑得直接倒在了床上,“哈哈哈哈哈”得停不下來。
許斌對著手機吼,“操/你,謝信澤,我他媽真是信了你的邪!”
怕他一怒之下掛電話,謝信澤趕緊對著電話說,“彆生氣,等明天回去你再收拾我。”
“你他媽明天敢不回來,我就去捉奸!”
看來許斌還是在誤會他,不過謝信澤倒是寧可讓他這麼想,因為事實往往比想象的更殘忍。
“真的是我媽。”
“等你明天回來,我要扒了衣服檢查。”
“好啊,歡迎來扒。”
謝信澤磁性的聲音充滿魅惑,“扒完了,我就把你辦了。”
許斌的臉燒起來,他憋了半天,罵了句,“擦,又他媽發騷,不說了,掛了。”
“再親一下。”
謝信澤都覺得自己是死皮不要臉了,然而和許斌在一起久了,這個程度根本不算什麼。
“彆騷了,趕緊睡。”
但他的聲音暴露了誰才是發騷的那個人。
“晚安。”
謝信澤輕輕說,仿佛無比珍視電話那頭的人。
“晚安。”
許斌也滿是戀戀不舍。
“啵”,謝信澤對著聽筒吻了一下,然後不等許斌反應,就掛了電話。
電話那邊的許斌盯著發亮的屏幕看了很久,這是兩人同居之後,第一次分開睡,他竟然覺得被窩怎麼也捂不熱,腳涼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