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進是沈明汮的隨從,一直在沈明汮身邊寸步不離的。
話音剛落,隻聽見撲通一聲,一個人栽倒在地。
沈易一把揪住他“公子,是阿進。”
沈明洹踢了他一腳“你是怎麼伺候大哥的,你看大哥現在的樣子”
阿進跪伏在地,汗如雨下,雙肩顫抖“小的一直在大公子身邊伺候,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沈明洹怒道“一派胡言,你既然一直在大哥身邊伺候,怎麼方才不見你人影”
“小的小的是害怕,不敢出現”
沈明洹不耐道“說清楚”
阿進麵如土灰“一開始大公子送二公子來歇息,很快就回去了,可是過了一會,大公子不放心,便想回來看看。誰知安公子竟然在裡麵,他似乎是喝醉了,強拉著大公子與他同塌而眠。大公子喝多了酒,也有些困乏,掙紮不過便沒再掙紮,小的就退下了。沒想到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小的知錯”
這話自然是假的,阿進早就被沈妤收買了。事實上,是沈明汮將沈明洹送到這間客房的時候,被尾隨在後麵的沈易打暈了,然後將他放在了床上。
沈明汮和安陽澤為了讓沈明洹就範,準備了迷情香,剛好給這兩人用上。
沈妗聽出了阿進在說謊,她大聲道“你胡說八道。”
沈妤淡淡道“三姐,阿進是大哥的隨從,怎麼會說謊”
沈妗冷笑道“自然是有人要害大哥。”
阿進連連磕頭“小的沒有說謊,小的說的都是實話。”
沈妤思慮片刻,道“三姐說的不錯,我也覺得大哥是被人陷害的。”
沈妗瞠目,沈妤居然順著她的話說
“所以,必須要查一查。”沈妤對崔源鬆道,“大哥不能在崔家不明不白的被人淩辱,所以我請求崔大老爺查明此事。”
發生了這樣駭人聽聞的事,對崔家的聲譽也有損,崔源鬆隻能點頭答應,立刻讓人去查一查這間客房。
果不其然,從房間裡搜出了還未燃燒完的迷情香。這種香除了有催情的作用,還會使得人神誌不清,渾身軟綿,有種飄飄欲仙之感。
崔源鬆忙讓人熄滅香爐裡的香。
他也是意想不到“崔家剛搬進來,怎麼會出現這些臟東西”
似乎要將崔家摘出去。
這一點,其他人也想到了。崔家才回到京城,又和沈家安家無冤無仇,沒有理由設計這出戲。
若沈明汮真的為人所害,到底是誰做的呢
眾人正在猜測的時候,安陽澤一個站不穩,跌在了地上,小廝們連忙扶起他,卻從他懷裡掉出一樣東西。
大家一瞧,這分明是個小紙包。沈易手疾眼快,將這個紙包拿起來,當著所有人的麵打開,頓時濃烈的香氣傳來,和那個迷情香一個味道。
“快快快,快扔了。”有人捂著鼻子道。
沈易屏住呼吸,將紙包好,道“著可是證據,不能扔。”
眾人一愣,明白過來,這是陷害沈明汮的證據。
沈明洹冷聲道“我看還是去安家請永康侯和侯夫人來一次比較好,我們需要一個解釋。”
無人提出異議,他們也認為此事很可能是安陽澤做的。
嚴葦杭思忖片刻道“明洹,依我看還是帶著安公子去永康侯府拜見罷。”
崔源鬆巴不得他們趕緊走,要鬨去彆處鬨去。他也道“嚴二公子言之有理,這件事還是沈、安兩家當麵解決為好。”
不能將這出戲完整看完的人遺憾的散去,沈明洹派沈易送沈明汮回沈家,並且將此事如實告知沈序,讓他去安家商議此事如何解決。
當然,為了刺激呂氏,一定要偷偷將此事告知她的。
沈序聽了沈易的一番話,驚駭欲絕,差點摔倒在地。
他來不及多想,也沒有讓人備轎,直接牽了一匹馬,直奔安家。
雖然沈明汮做錯過事,但畢竟是他唯一的兒子也是嫡子,當他看到沈明汮痛苦的模樣,怒火燃燒,要去安家討要說法。
永康侯是知道安陽澤那點癖好的,但他向來寵愛這個老來子,所以凡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表麵看起來嚴肅,實際上對他極為縱容。
可是他沒想到,安陽澤居然敢將主意打到沈家人頭上。而且阿進口口聲聲說是安陽澤強行留下沈明汮,再加上從安陽澤身上掉下來的迷情香,崔家那麼多人親眼所見,證據確鑿,無從抵賴。
永康侯心知安陽澤沒那麼傻,可是他想玷汙沈家公子卻是真,與沈家當麵杠上不是他想看到的。是以他不由分說就當著沈明洹的麵將安陽澤打了一頓,又放下身段向沈序賠禮道歉。
原本沈序是忍不下這口氣的,他的兒子被一個紈絝子弟玷汙了,他的臉往哪擺他想鬨上金殿讓皇帝評評理,可是不知道永康侯和他說了什麼,他便偃旗息鼓了。
沈序都願意和永康侯私了,沈明洹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直接打道回府。
沈序一走,永康侯就狠狠給了安陽澤一巴掌,大怒道“清醒了嗎”
安陽澤捂著臉,又因為被打了十幾杖痛的齜牙咧嘴。
“父親,我是被人算計了”
永康侯暴跳如雷“你還有臉說素日你怎麼胡鬨我都可以置之不理,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主意打到沈家人頭上。我不管你看上的是沈明汮還是沈明洹,你有這個想法就是錯的外麵多少人不夠你禍害的,你居然敢算計沈家公子
沈家是寧王妃的娘家,若是你的所作所為被有些大臣添油加醋的告知陛下,參安家一本,就連景王也會被你連累屆時得意的是誰,你不知道嗎”
安陽澤啊的一聲大哭起來,他一想到自己睡了沈明汮那個老甘蔗就犯惡心。他看上的是細皮嫩肉的沈明洹,可沈明洹居然反算計了他,實在是太可惡了
此仇不報非君子,他一定會讓沈明洹付出代價。不,他也絕不會放過沈明汮
“父親,沈明洹敢算計我,就是不將您放在眼裡,我忍不下這口氣”
“忍不下也得忍”永康侯氣的原地打轉,來回踱步,“沈明洹年紀雖小,卻承襲了爵位,你算是什麼東西,竟敢打他的主意陛下都對沈家那般優待,你竟然上趕著和沈家結仇,你的腦袋被狗啃了嗎”
安陽澤哽住了“就算我不能對沈明洹下手,我教訓沈明汮總行了罷反正陛下優待沈家隻是看在沈家大房的麵子上。”
永康侯又給了他一巴掌“你這個孽障,再敢闖禍我饒不了你”
安陽澤被所有人捧著,素日永康侯也鮮少教訓他,今天卻狠狠挨了一頓打,除了憤恨還有委屈。
“父親”
永康侯大口呼著氣,指著他道“你知道我答應了沈序什麼,他才同意兩家私下了結此事嗎”
安陽澤擦擦眼淚“什麼”
“戶部尚書年紀大了,我答應他會讓他儘快坐上戶部尚書的位置。”
安陽澤目瞪口呆“沈序隻是個四品官,讓他一躍成為二品大員也太難了。”
永康侯恨鐵不成鋼“還不都是因為你若非是你闖下這滔天大禍,我用得著這麼為難嗎現在我還要處心積慮將戶部尚書拉下馬戶部尚書可是景王的人我還要豁出我這張老臉去求景王原諒,你你簡直是要氣死我了”
安陽澤不以為然“反正朝中想投靠景王的人多得是,沈序未必不想,這樣一來,不是給了他這個機會嗎反正都是景王的人,誰坐在戶部尚書的位置上,對景王來說都沒有損失罷”
聞言,永康侯停下腳步,陷入了沉思。
呂氏得知了沈明汮眾目睽睽之下被安陽澤玷汙之事,顧不上自己還在禁足,就闖出了院子,去看望沈明汮。
她本就有病在身,走幾步就氣喘籲籲,到了沈明汮的院子直接撲倒在地。
沈妗正坐在床前抹淚,聽見外麵的聲音也是一驚,忙跑出去扶起呂氏。
“母親,您怎麼來了”
呂氏沒有什麼力氣,一雙手卻死死地抓著沈妗的手腕“你大哥呢,他怎麼樣了”
“母親,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呂氏在病中,為了讓呂氏免受打擊,沈妗告誡所有知情人一定要守口如瓶,是誰這麼大膽敢透露給呂氏
呂氏咳了幾聲“你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
沈妗眼睛蓄滿淚水“母親,都怪沈妤姐弟,是他們將大哥害成這樣的,一定也是沈妤派人將消息透露給你的,她是唯恐二房不亂。”
呂氏咳的上氣不接下氣,好像隨時會斷氣死去。沈妗這才發現,呂氏現在頭發稀疏,多了許多白發,細密的皺眉爬在臉上,眼睛凹陷,顴骨突出什麼時候呂氏老了這麼多了
呂氏氣若遊絲“帶帶我去見見你大哥。”
沈妗眼淚一顆顆掉落下來,淩厲的眼神往一旁掃過去“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將母親扶起來”
含翠和凝翠心下一慌,忙扶起呂氏。
沈序一回到府上,就來看望沈明汮了,不曾想呂氏不經他同意就出了院子。
他沉容道“你來做什麼”
呂氏有氣無力道“我來看看汮兒不行嗎”
沈序不置可否,隻是吩咐人好好照顧沈明汮。
沈明汮側躺在床上,麵無血色,頭發被汗水打濕。就算在昏迷中,仍是眉頭緊鎖,極為痛苦的樣子。
“沈序。”呂氏眼看著沈明汮被糟蹋成這個樣子,泣不成聲,“沈序,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辦”
沈序停下腳步“什麼怎麼辦”
呂氏緩緩站起身,質問道“汮兒原本是多麼神采卓然的一個人,被害成這個樣子,又淪為街頭巷尾的笑柄,你不打算為他討回公道嗎”
沈序不耐煩道“安陽澤是永康侯府的公子,我能拿他怎麼辦”
“安陽澤是永康侯府的人不假,可汮兒也是定遠侯府的大公子,你若真心想為他討回公道不是沒有辦法,可你為何不去做”
沈序拂袖,聲音冷厲卻隱含著幾分心虛“安家是景王的母族,我隻是個四品官,如何敢得罪”
呂氏撐著瘦弱的身軀,一步步走到他麵前,冷笑道“你還想瞞著我嗎我和你多年夫妻,你是什麼人我還不清楚嗎若非安家許了你足夠的好處,你怎麼會吃這個啞巴虧”
沈序被戳中了心思,色厲內荏道“胡說八道,我看你是病糊塗了。來人,還不快將夫人扶回去,不準她再出來”
言罷,就拂袖而去。
呂氏扯著他的袖子,聲嘶力竭道“你這個殺千刀的,有你這麼做父親的嗎為了一個戶部尚書,你眼睜睜看著汮兒受這種侮辱你怎麼能那麼自私,那麼冷酷無情”
說著說著,她眼淚流淌下來,不斷捶打著沈序。
沈妗猛然回頭盯著沈序“父親,母親說的是真的嗎”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沈序抽回袖子,將呂氏推倒在地“我這也是為二房好。若是事情鬨大了,咱們不一定能討回公道,還不如暫時妥協。不答應永康侯的條件,我就永遠是個四品官,答應了永康侯的條件,我不但會成為正二品大員,還能成為景王的人,得到的好處是數不儘的。
就是以後汮兒步入仕途,也更為順利。如今妗兒的名聲毀了,不好嫁入高門,若我成了戶部尚書,妗兒就能嫁個好人家了,這不也是你想看到的嗎”
呂氏“呸”了一聲“彆說的這麼冠冕堂皇,你分明是為了自己。寡廉鮮恥、狼心狗肺,我真後悔當初嫁給你”
沈序擦了擦臉上的口水,譏笑道“你若是想自請下堂,我也不介意給你一紙休書。反正你的名聲已經完了,沒了你也對二房對沈家造不成什麼影響”
呂氏隻是在氣頭上,隨口一說,沒想到沈序真的要休了她。
她從地上爬起來又要去打他,沈序側身躲過,大罵道“潑婦,潑婦”
呂氏站立不穩,若非是沈妗扶著早就倒下了。
她尖聲道“我潑婦,我潑婦還不都是被你逼迫的你如此恬不知恥,怎配在朝為官我從前隻聽過賣女兒的,還是第一次聽說賣兒子的。好啊,你可真好,我算是開了眼界了”
被呂氏指著鼻子罵,沈序臉上掛不住,原本對沈明汮的那點愧疚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沈妗勸道“母親,您彆和父親吵了,讓外人聽見了看笑話。”
“笑話沈家二房不早就成了笑話了嗎現在又多了個賣子求榮,他都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你怕什麼”
沈妗這麼說,其實也有自己的考量。若沈明汮受一次苦能換來沈序升官和她家入高門,也不算太虧。若是沈序投靠了景王,說不定她還能嫁給景王做側妃。
將來景王登上皇位,她起碼能做個高位嬪妃,若是鬥死了皇後,說不定她就能成為繼後,她的兒子便是太子。屆時沈妤和沈明洹還不是要跪在她腳下
但是這話她不敢和呂氏說,免得呂氏又受刺激。
沈序冷笑“能爬上高位的人,即便有人指指點點,也隻敢在私下裡說,實際上誰不是爭先恐後的巴結這件事很快就會被壓下去,他們能記住的隻有我是朝中二品大員。”
“你,你”呂氏被他的厚顏無恥震撼了。
沈序不再理會她,抬腳出了房門。
呂氏再也支撐不住,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沈妗抱著呂氏大喊道“快去請大夫”
蘇葉腳步輕快的進了青玉閣,喜形於色道“姑娘,您不知道,二房可熱鬨了。”
沈妤坐在棋盤前,陽光透過窗子灑落下來,她的臉色更加瑩白如玉。
“哦,看來二嬸什麼都知道了”
沈明洹笑道“這下二叔和二嬸可是反目成仇了。”
沈妤落下一子,輕輕一笑“他們夫妻反目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呂氏何時一命歸西。”
沈妤語氣很柔軟,可是一字字儘顯冷酷。
她的目標從未變過,她要的是呂氏的命
紫菀呆怔了一瞬,歎道“我以前隻知道二老爺自私了些,沒曾想他”如此寡廉鮮恥,“就連親生兒子也可以用作利益交換的籌碼。”
沈妤長長的眼睫閃動,掩蓋不住眸中的諷刺“二叔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沈明洹執著棋子思考“可是讓二叔做上二品大員的位置,不是便宜了他嗎”
沈妤將他偷偷藏起的黑子拿出來,笑道“你以為我是那麼好心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