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麵是幾間店鋪的房契地契,還有彆莊、田產的地契,剩下兩個箱子是我給你的添妝,你一並帶走罷。”太夫人笑了笑,“你不必太驚訝,我們畢竟祖孫一場,就當是全了我們之前的情分。但,這也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了。”
太夫人沒有看她,端起茶盞呡了一口茶。
沈妗即便知道她明日一走,和太夫人的關係就不複從前了,但聽見太夫人親口所說,她還是有幾分失落。
太夫人這話說的很清楚了,隻要她進了景王府,太夫人就當沒她這個孫女。
“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管你了,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但一切都與沈家無關,你明白嗎”
太夫人不管二房如何攀附、支持景王,但是沈家絕不參與皇子之間的鬥爭。所以,沈妗絕不能打著沈家的旗號為所欲為。
沉默了一會,沈妗道“孫女知道了。”
“那就好。”太夫人點點頭,“送沈側妃回去罷。”
一句“沈側妃”,太夫人已然和沈妗劃清了界限。
桂嬤嬤招了幾個丫鬟過來,指著幾個匣子和箱子“送到三姑娘院裡去。”
沈妗行禮“沈妗告退。”
太夫人歎息一聲“以後,你好自為之。”
這事傳的很快,當聽聞太夫人給了沈妗不少嫁妝時,沈嬋道“祖母怎麼還對她這麼好”
沈妤卻是明白了太夫人的做法,道“當咱們要趕走一個伺候我們多年的婢女時,也是會送她一大筆銀子的。”
太夫人到底還是個寬厚的老人家,可是沈妗不體諒她的一片苦心。
沈嬋輕哼一聲“還不是養出個白眼狼”
沈妗到底被一頂小轎接進了景王府,在母親去世第二日嫁人,不知道讓多少人嘲笑。但沈妗已經不在意這些了,她隻想爬上高位。
在嫁給景王的第二日,沈妗又要回來,畢竟喪事還沒辦完呢。
呂氏的娘家人也得到了呂氏過世的消息,馬不停蹄的趕到沈家。
沈家幾個姐妹正在靈堂,不少人家都帶著吊儀前來吊唁。
這時候,一個穿著素衣的大漢,一陣風似的衝進靈堂,身後還跟著幾個人。
他哭著喊道“妹妹,我來晚了”
他聲音很大,出現在此處極為突兀,所有人都看向他。
沈家姐妹也是嚇了一跳,奇怪的看著這個人。
男子身材魁梧,穿著一身素衣,顯得更壯實了。他一動一哭,臉上的肉就來回晃動。
他身邊站著的則是一個中年婦人,同樣是一身素衣,身材瘦弱,眉眼卻生的刻薄,一雙眼睛閃著精光。
身後一男一女,和她生的七分像,想來他們應該是一家人。
靈堂的哭聲戛然而止,變得鴉雀無聲,都怔怔的看著幾人。
“妹妹,我來晚了,你怎麼突然就去了,為兄還沒來得及見你最後一麵”
然後,他擦擦不存在的眼淚,四下環顧,走到沈家姐妹麵前,神色激動“外甥女,舅舅終於見到你了。”
呂家並不在京城,嫁出去的女兒也鮮少有機會回娘家,沈妗又自詡高貴,是以也沒有跟著呂氏回過外祖家。呂昌晟已經多年不見沈妗,是以便認錯了人。
蘇葉隔開呂昌晟的手,冷淡的道“這位老爺,您認錯人了,三姑娘在那裡呢。”
蘇葉抬手一指,呂昌晟就看見披麻戴孝的沈明汮和一身素服的沈妗,兩人正跪在靈前,沉默著。
呂昌晟麵色尷尬,卻又不禁多看了沈妤一眼,這麼漂亮的姑娘竟然不是沈妗。
沈妗和沈明汮站起身,喚了聲“舅舅、舅母”。
呂舅母也和呂昌晟一樣,對著兩人淌眼抹淚。
呂舅母用帕子擦擦眼淚“我可憐的孩子,小小年紀,怎麼偏偏妹妹這麼早就去了呢”
來之前他們已經知道了沈妗成為景王側妃的消息,所以對沈妗格外熱情。再者,沈家可是世家大族,沈妗是沈家女兒,他們自然要借機好好和沈家套套近乎。
原本他們是想讓自己兒子娶沈妗的,可是呂氏瞧不上呂廣緣,他們隻能作罷。
眼下,他們是一定要想辦法和沈家親近一二的。
沈明洹麵無表情,沈妗心中嫌惡,但還是配合的掩麵哭泣。
哭了好久,呂舅母道“你的表哥和表妹也來了。”
然後她對身後兩人招招手“快過來見過你們的表姐妹。”
說白了,和呂家有親戚關係的隻有沈妗和沈明汮,但若是客氣些,還是可以稱呼大房三房的姑娘一句表姐妹的。
幾人相視一眼,都知道了呂昌晟和呂舅母的心思。
沈妗雖然不喜歡她外祖家的親戚,但還是向呂昌晟幾人介紹沈家姐妹。
當他們聽見沈妤的名字時,眼前一亮。原來她就是長房那個沒了父母又得太夫人寵愛的孫女。
沈妤神色還算溫和,道“呂老爺,呂夫人,二姐也是二嬸的女兒呢。”
呂昌晟並不將自己妹妹的庶女放在眼裡,但聽沈妤這麼一說,又不好視而不見,照樣對著沈嫻哀哀痛哭了一番。
沈嫻依舊態度柔和,沈妗則是覺得呂家人給她丟人了,尤其是在沈妤麵前丟人。
她儘量平心靜氣道“不知舅舅和舅母可曾見過祖母了”
兩人一愣,呂昌晟神色有些不自然“我一聽說你母親過世,就趕緊過來了,一心想看到你母親,哪裡還來得及去見老夫人呢。”
呂舅母忙道“既然我們已經見過你母親,也見到了你和汮哥兒,也該去拜見老夫人了。”
太夫人自然也聽說了靈堂發生的事,也不怪罪呂家人的失禮,靜待著呂家人的到來。
少傾,便聽外麵有丫鬟稟報“太夫人,呂家老爺和夫人前來拜見。”
太夫人道“請進來罷。”
話音剛落,一個膘肥體壯的男子就疾步進來,和呂舅母以及兩個孩子一起給太夫人見了禮。
太夫人和藹道“快不必多禮,大老遠的來京城,一定是車馬勞頓,快些坐下罷。”
呂昌晟見太夫人對他這麼“熱情”,心中大喜,便坐下了。
太夫人吩咐人上了茶,道“幾位已經見過兒媳婦了罷”
聞言,呂昌晟立刻做出一副傷心的神情“我和妹妹感情一向深厚,乍聽聞她過世的消息,太過著急,所以沒有先拜見您,請您不要見怪。”
太夫人道“這有什麼可見怪的,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
不管太夫人喜不喜歡呂家人,出於涵養,她都必須對呂家人客客氣氣。
沈序雖然是嫡次子,到底是沈家人,按理說他完全可以娶個身份更高些的妻子。但是呂家老太爺曾是沈老太爺的副將,年輕的時候在戰場上救過沈老太爺一命,為此還斷了一隻手。沈老太爺很感激他,再者,呂家家世還可以,便許諾兩家結為親家。
沈庭作為他看重的嫡長子,自然不可能迎娶呂氏,所以便讓沈序娶她。一開始兩人還相敬如賓,可是後來
呂家並沒有優秀子弟可以撐起門麵,便越來越沒落,到了呂昌晟這一代,隻想著投機取巧,也難怪沈妗也不喜歡呂家人了。
呂昌晟道“多謝您的體諒。”頓了頓他道,“不知妹妹如何過世的”
太夫人自然不會將一切和盤托出,她隻是淡淡道“兒媳婦是得了急病過世的。府上也給請了太醫,用了藥,但沒有絲毫好轉。”
呂昌晟歎了口氣“妹妹命不好,這麼早就去了,可憐了兩個孩子。我聽說妗兒已經嫁人了”
太夫人道“是啊,她年紀也不小了,不能耽擱下去,隻能趕在熱孝的時候嫁人。”
“如此,實在是委屈妗兒了。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呂昌晟道。
太夫人端起茶盞,不置可否。
“既然你們來了,就安心住下罷,一切事情等喪禮過後再說。”太夫人道,“幾位不必客氣,有什麼需要的去找我三兒媳就行,如今是她管著家。”
呂昌晟自然不會拒絕,連聲道“如此,就勞煩老夫人了。”
他又對呂廣緣和呂幼菱道“還不快謝過老夫人。”
這明擺著要讓太夫人認識一下兩人。
太夫人不好裝看不懂,誇讚了兩人幾句,說了些場麵話,又給了兩人見麵禮。
過了一會,就讓桂嬤嬤送他們去了一個院子。
片刻後,桂嬤嬤回來了,看太夫人似乎有些疲憊,扶著她倚在引枕上。
外麵隱隱傳來喊聲、哭泣聲、誦經聲,桂嬤嬤道“吵到太夫人了。”
“無礙。”太夫人半合著眼睛,道,“多看著他們些,彆在這時候惹出事來。”
桂嬤嬤知道太夫人說的是呂家人“奴婢知道。”
想了想,太夫人又道“這幾日在治喪,飲食也變得清淡許多,都是清粥小菜,連個葷腥都不見。你去小廚房說一聲,做些吃食給青玉閣送去,照顧好妤兒和洹兒。”
桂嬤嬤為她蓋好被子,笑道“奴婢這就去,您歇息罷。”
紫菀送走了桂嬤嬤,打開食盒,裡麵的香氣撲麵而來,十幾種精致粥菜擺在裡麵。
紫菀笑道“姑娘才回來,一定餓了,剛好太夫人就派人送吃的來了,您快趁熱吃了罷。”
沈妤坐過去道“叫洹兒過來。”
少傾,蘇葉過來了“姑娘,按照您的吩咐,奴婢偷偷去見了羅蘭,告訴她該如何做。”
羅蘭體會過一次解藥到期痛苦難當的滋味,越發聽話了,隻要一有風吹草動,她就遞消息過來。
而且,沈妤控製住了羅蘭的家人,不怕她背叛。
她點點頭“很好。”
呂氏畢竟是沈家兒媳,沈序又是戶部尚書,是以皇帝也安撫了沈序幾句,各個府上也派人帶著吊儀,前來吊唁。
寧王是沈妘的夫君,自然也會過來。
沈妗嫁給了景王做側妃,是以他過府吊唁也說得過去,和他一同過來的還有安陽澤。
沈妘先去慈安堂見了太夫人,又去靈堂吊唁。作為王妃,她自然不必在靈堂待太久,是以她片刻後就回到了慈安堂。
“府上有喪事,不宜帶舒姐兒過來,免得被什麼衝撞到了,等下次我再抱她過來見祖母。”沈妘道。
太夫人笑道“好。你最近如何了”
沈妘知道太夫人指的什麼,她怕太夫人擔心,笑著道“我身子很好,一直按照段大夫的方子調理著。”
太夫人沒有多問,道“那就好。”
沈妤試探著道“大姐,還有十幾日傅家三姑娘就要進府了,你可做好準備了”
沈妘垂首,又抬起頭笑笑“不過是個妾室罷了,到時候迎她進門就好了,我隻要做好我身為正妃該做的事,沒什麼可費心的。”
太夫人勉強放心道“你能這樣想最好。你隻管拿出你正妃的派頭,有沈家為你做後盾。即便她是傅賢妃的侄女,她也遠遠比不過傅檸,如何能越過你去若她敢僭越,我自會去宮裡找傅賢妃說道說道。”
太夫人的身份,傅賢妃還是要讓她三分的,所以太夫人並非是說大話。
這也是娘家強大的好處了。
沈妘心中感動“是,孫女知道。”
景王和寧王碰到了一起,景王笑著迎過去“二哥也來了。”
寧王眉眼溫潤“三弟和沈側妃倒是感情親厚。”
景王英氣的劍眉微揚“比不得二哥與二嫂伉儷情深。”
寧王似聽不出他話裡的諷刺,在沈家仆從的引路下到了一處小軒小坐。
沈序聽人說寧王和景王到了,趕緊過來拜見。隻是今日忙亂,他不好多留,不得不離開。
安陽澤則是個閒不住的,不知道去哪裡閒逛了。
若非是永康侯逼著他來向沈家示好,若非他還念念不忘沈明洹,他才不想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