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寧安郡主無冤無仇,我沒想過招惹她……”崔葇仰頭看著崔大夫人。
“可彆人不會這麼想啊。”
“母親……”
崔大夫人目光含著嫌棄:“蘭沁,你知道我為何要讓你伺候葇兒嗎?因為葇兒的性子太軟弱,我怕她被人欺負了去,所以就安排一個口齒伶俐又有些潑辣的婢女放在她身邊,這些年我一直覺得你做的不錯。可是今日我發現,你不適合留在葇兒身邊了。是葇兒對你太寬容了,也是你見識短淺,縱的你不知天高地厚,誰都敢得罪!你以為京城和雲州一樣嗎?不過是女孩子家鬨矛盾,就算是太後得知了此事,也不會插手的。你以為你是太後侄孫女的貼身婢女,就很驕傲嗎?”
蘭沁拉著崔大夫人的裙子,哀聲道:“奴婢知道錯了,求夫人不要趕走奴婢……”
崔大夫人扯開她的手:“晚了。”
崔葇於心不忍,蘭沁到底在她身邊多年,她也離不開她。
“母親,你再給她一次機會罷,她不會再犯了。蘭沁一直對女兒忠心耿耿,伺候的儘心儘力……”
崔大夫人冷冷打斷道:“她是對你忠心耿耿,可是她不適合再留在你身邊了,難道你要徹底成為全京城的笑柄嗎?葇兒,你馬上就要嫁人了,怎麼有些事你還是不明白呢?你如此優柔寡斷,怎麼做好陸家的世子夫人,怎麼承擔起宗婦的責任呢?”
崔葇的手無力的垂下:“母親,我知道我讓你失望了,但是……”
“沒有但是。”崔大夫人厲聲道,“來人,將蘭沁仗責三十,發賣出去!”
說著,便有幾個粗使嬤嬤掀開簾子進來了,將蘭沁拖了下去。
身上本就有傷,再被打三十大板,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她的運氣了。
崔葇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眼淚一顆顆掉在地上。
崔大夫人歎了口氣,道:“嫁妝你先彆繡了,明日我會進宮求太後,讓她賜個嬤嬤給你,有些事,你是該好好學學了。”
言罷,就出去了。
一提到嫁妝,崔葇就想到了陸行舟和沈妤。雖然她不能完全確定陸行舟是不是心悅沈妤,但是這件事像一根刺紮在她的心上。再加上蘭沁被趕了出去,她沒辦法說服自己不怨恨沈妤。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她以為嫁給陸行舟會過平和安寧的日子,怎麼會起了這麼多波折呢?
晚上到的時候,沈家眾人難得陪著太夫人一起用膳。
太夫人自然也聽到了白天在園子裡發生的事,便多問了幾句。
沈嬋道:“祖母,你不知道,崔姑娘的婢女可厲害呢。這麼多年,我從未見過哪家閨秀的大丫鬟這麼囂張。”
太夫人放下碗,聲音含著笑意:“哦,是嗎?”
沈嬋連連點頭,又笑道:“幸好五姐及時趕到了,算是給了她一個教訓。”
沈妤微微一笑:“我也是為雲苓出口氣,祖母可不要怪我。”
太夫人輕聲笑道:“一個丫鬟,都敢欺負到沈家的頭上,是該給她些教訓。”
“祖母不怕太後生氣嗎?”
太夫人哼了一聲:“生氣又如何,她還能因為這點事訓斥咱們沈家?若她真敢這麼做,隻怕會留一個是非不分、偏袒娘家的名聲。”
沈妤笑眯眯道:“祖母,你真好。”
沈家不會仗勢欺人,但是也絕不允許有人欺負到自家頭上,就算是丫鬟被人欺負也不行。
薑氏猶疑道:“隻是我看那崔姑娘和蘭沁關係甚是親厚,若是不出所料,蘭沁很可能會被崔大夫人處置,隻怕崔姑娘再善良,也還是會遷怒於你。”
沈妤笑道:“遷怒就遷怒罷,橫豎不會少塊肉。”
太夫人用筷子敲了敲她的頭頂,失笑道:“你這孩子。今天你及笄了,可就是大人了,要更沉穩些才好。”
沈妤被太夫人盯著,吃的很飽,回去後她就趴在了床上。
紫菀端了盆水進來:“才吃了飯,姑娘先彆躺下,先洗洗手罷。”
沈妤站起身,道:“我要沐浴。”
今天忙了一天,舉行及笄禮的時候,又一直在換衣服,她覺得很累,感覺身上黏膩膩的。
紫菀道:“那奴婢讓人準備熱水,姑娘可以看會書,不要睡著了。”
沈妤忍著困意沐浴完,穿著一身雪白的寢衣就出來了,濕漉漉的頭發散落在身後,她的眼睛也水霧蒙蒙的。
“紫菀——你,你怎麼來了?”沈妤反應過來,連忙拿過外衣披在身上。
見到美人出浴的情形——不,應該是見到美人沐浴完穿著衣服的情形,鬱珩耳根泛紅,轉過頭去。
沈妤穿好衣服,神色平靜道:“殿下怎麼來了?”
鬱珩輕咳一聲,從懷中拿出一枚碧綠通透的玉佩:“給你送及笄禮。”
沈妤笑笑:“殿下今天不是派人送過了嗎?”
鬱珩眸光溫柔:“這不一樣。白天的及笄禮,我不過是和其他人一樣,隨意送些禮物。可是我現在要送你的,才是我真正想給你的及笄禮。”
“其實……殿下不必如此麻煩。”
“不麻煩。”鬱珩笑道,“本就是早想送你的,隻是讓彆人知道了會說閒話,所以隻能私下裡送給你。”
其實,他也是想找個借口見見心上人。
沈妤心中一熱,道:“如此,寧安就謝過殿下了。”
鬱珩將玉佩放在她手心,認真的道:“這是我很珍惜的東西,你要時常戴在身上,不要弄丟了。”
聞言,沈妤突然覺得這枚玉佩發燙,下意識想拿走,他卻是將她的手折過去,讓她握住玉佩,輕聲道:“不要拒絕。”
沈妤望著他,過了一會,她低聲一歎,道:“既是如此珍貴的東西,我會保存好的。”
卻並沒有說要時常戴在身上,但是鬱珩知道,這已經是她最大的讓步了。
沈妤畏寒,所以這個時候,屋子裡還燒著炭火。許是屋子裡太溫暖的緣故,她覺得有些熱,臉上也出了細細的汗珠。
鬱珩突然道:“再過不久,崔葇就要與陸行舟成親了。”
說完這句話,他直直的望著她,想要在她臉上找出什麼答案。
沈妤揚眉一笑:“那又如何?”
自然是想看看你的反應了。鬱珩在心裡想到。
即便沈妤說她現在不再心悅陸行舟,但是他還是有些不自信。畢竟,沈妤喜歡陸行舟好幾年……
“沒什麼。”鬱珩唇角浮起一絲笑,“對於太後來說,其實陸行舟娶崔家的女兒也不錯不是嗎?若是陸行舟以後有大造化,崔家可是要出一位皇後和第二位太後的。”
其實,沈妤一直很好奇,前世陸行舟是怎麼死的。會不會是景王得知了他的身份,在利用完他之後就殺了他呢?
沈妤淺淺一笑:“太後和陛下的心思我們都知道,隻是若要將陸行舟扶上那個位置,怕是不容易。若是被人知道,陸行舟是陛下和庶母亂侖生出的孩子,他們幾人會被天下人唾罵的。”
鬱珩眸光微閃:“若是有心,總會找到辦法的。”
鬱珩在她閨房隨意走動,看著桌子上一排排的禮物,突然他的目光頓住了,走上前去。
“這塊石頭,倒是與眾不同的賀禮。”鬱珩語帶嫌棄,隨意似的道,“誰會送這個給人做及笄禮?”
沈妤淡淡道:“寧王殿下。”
鬱珩拿起沉甸甸的石頭,輕笑道:“阿妤,你可知送人石頭有什麼含義嗎?”
沈妤愣住了,倒不是因為他問的問題,而是因為他對她的稱呼。
細細想來,以前他從未叫過她名字,突然叫的這麼親昵,她有些不自在。
可她不知道,‘阿妤’這個稱呼,在他心裡藏了多年,好幾次想宣之於口,卻又忍住了。
她心中波瀾驟起,深呼吸一口:“殿下,你這樣喚我,好像不太合適。”
鬱珩笑容發苦,注視著她的眼神情思繾綣,好像是一池深沉的清水。他聲音低沉清越,道:“可是,我不想和其他人一樣喚你寧安,也不想喚你五姑娘,這樣我們之間也太陌生了。”
沈妤心弦好似被風撥動了一下,她道:“可是,不合適……”
鬱珩笑道:“但,我就想這樣喚你,隻是以前怕你生氣,不敢宣之於口。今天我既說出口,便不會更改。當然,公平起見,你也可以喚我阿珩。”
沈妤:“……”
這是公平嗎,怎麼看都是她吃虧。
沈妤眉眼含著怨氣,平添了幾分可愛。鬱珩低笑出聲:“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阿妤。”
沈妤握著手,說不出拒絕的話。她承認,她是有些心動的,可是這點心動還不足以讓她敞開心扉接受他。
前世,陸行舟也時常喚她阿妤……
有了前車之鑒,她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被另一個男子感動。
思及此,她麵容冷了些:“殿下高興就好。”
鬱珩雖然有些失望,但他也知道要慢慢來,他有的是時間贏得她的心。
“你可知寧王為何要送你一塊石頭嗎?雖然這不是價值連城的賀禮,但是相對於其他人,這份賀禮很是用心。”
沈妤不以為意道:“若是他以為靠一塊破石頭就可以收買我,那他就太小看我了。”
鬱珩笑容淡淡:“我怕他對你心思不純。”
沈妤輕笑一聲:“楚王殿下多慮了。他若是還想要那個位置,就該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
再者,依照寧王的秉性,就算對沈妤有什麼心思,也是因為沈妤有利用價值,覺得沈妤可以幫助他。
若是他將來登上皇位,沈妤就是功臣。或許,他還想用一些手段控製她。
*
半個月後,便是陸行舟和崔葇的的大婚之日。
自從陸行舟答應娶崔葇為妻那天起,他的性子就越發深沉了,完全沒有了往日溫潤公子的形象,對待家人也越發敷衍。
而陸靈雨,還是呆呆傻傻的樣子,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其餘時間都用來發呆。陸夫人的性子也是時好時壞,有時溫柔,有時又大吼大叫。
這讓長興侯很是鬱悶,好長時間都是獨自一人留宿書房。
大婚前夕,陸夫人到了陸行舟房裡,麵上含笑,好像還是以前那個端莊長興侯夫人。
陸行舟站起身:“母親。”
陸夫人笑道:“明日就是你大婚的日子,我來看看你。”
陸行舟表情淡漠:“母親請坐。”
陸夫人道:“如今你考取了功名,又馬上要娶妻了,我很是欣慰。我雖然不喜歡太後,但是聽聞崔姑娘是個賢良淑德的女子,你娶她也不算錯。既然成家立業,就要收收心罷,我也好早日抱上孫子。”
提到太後,陸行舟眉心一跳,恭敬地站在一旁,沒有言語。
陸夫人又道:“沈妤及笄禮上發生的事我已經聽說了,依我看,那件事怪不得崔葇,一定是沈妤那個狡猾的丫頭耍了什麼手段。你萬不可因為沈妤冷落崔葇,這門親事可是我主動求來的,若是你和崔葇過得不好,沈家人一定會看我們笑話。”
“是。”陸行舟應道。
“我不管你以前喜歡的是沈妗還是沈妤,從今後不許再和沈家姑娘有牽扯。”陸夫人突然嚴肅起來。
這話陸行舟已經聽陸夫人說了許多遍,他低低道:“是。”
“這才像話。”
陸夫人滿意了,又恢複了慈愛的表情。
又絮絮叨叨大半個時辰,陸夫人總算是走了。陸行舟趕緊從袖中拿出一樣東西,愛若珍寶一般,一點一點撫平上麵的褶皺。
這是一個蓮青色的香囊,上麵繡著翠竹。雖然繡工很一般,但是可以看得出來,香囊的主人是很用心在繡的。
陸行舟不能說服自己安心的娶妻生子,他忘不了。
所以,他便去陸靈雨那裡找來了這個香囊。
以前,沈妤雖然繡工不好,但是為了討陸行舟歡心,便經常親手做香囊,讓陸靈雨轉交給陸行舟。
可是陸行舟怎麼說的呢?
他說:“這種東西,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陸靈雨巴不得陸行舟討厭沈妤呢,她心下高興,將沈妤送陸行舟的香囊收起來了,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剪著玩。沈妤問起的時候,她就說她已經勸著陸行舟收下了。
沈妤喜笑顏開,隔幾天就做個香囊讓陸靈雨轉交給陸行舟。
她也隻會繡香囊,許是繡的多了,繡工勉強有些進步。
陸行舟拿到的這個,是沈妤繡給他的最後一個,也是繡工最好的。
陸行舟恨不得打自己一頓,他以前都是做了什麼?
他來回撫著這個香囊,又拿出另一個墨綠色的香囊,將沈妤的那個放在裡麵,認真的係好,佩戴在腰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