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珩道“的確,若非當初他不忍看兩國百姓受苦受難,流離失所,也不會主動投降大景。”
沈妤猶豫一會道“其實,當初兩方勢均力敵,若非當初那個決定,慕容國不一定會敗,說不定就會吞並大景了。”
“當時兩方僵持不下,比的就是誰更狠心了。”鬱珩嘲諷的笑笑。
沈妤自詡不是一個好人,但是也知道在那種時候不能仁慈,可是沒想到,身為一個皇帝,竟還有如此心軟的。
頓了頓,鬱珩道“也正是兩國實力相當,所以在慕容國主動投降的時候,大景沒有敢提太過分的要求,隻是讓慕容國每年向大景朝貢就好,除卻這個,和以往沒什麼兩樣。”
說到此處,鬱珩道“阿妤,你想不想見見你幾個舅舅”
沈妤一怔,道“我自然也很好奇,隻是沒什麼機會。”
鬱珩淡淡一笑“陛下壽宴的時候,其他國家會有使臣來朝貢,說不定就會有彆國的皇室之人到大景。到那個時候,陛下一定會讓你們姐弟去和慕容國的人相見。”
沈妤倒是有幾分好奇“聽聞母親和她一母同胞的兄長感情很好,我倒是想見識一下母親的親人。”
“屆時來的必然是慕王的兒子。”鬱珩溫柔的注視著她,“阿妤,我幼時身體不好,外出養病,四處遊曆,聽聞慕容國和大景有許多不同之處,有機會的話,你要不要去看看”
沈妤微訝“我的身份,去慕容國好像不太合適。”
鬱珩意味深長道“會很合適的。”
沈妤搖搖頭“我這個人貪圖安逸,不願跋山涉水。再者,國家不同,我恐怕也無法適應。”
鬱珩又勸道“無事的時候,出去走走不好嗎大景和慕容國雖不是一個國朝,卻是同族,有很多風俗習慣和禮法禮儀都是相同的,你去了之後很快就能適應的。”
沈妤失笑“你這麼希望我去”
鬱珩低下頭,看著茶盞上的青色花紋“我隻是想陪你四處走走。”
沈妤思忖一會道“若有一天塵埃落定,四處遊曆也很不錯。”
她隨意翻著那疊紙,抬頭問他“鎮北王曾和大景交過戰,而且,對方還是如今的慕王。”也就是護國公主嫡親的兄長。
鬱珩放下茶盞道“豈止慕王當初還放過他兩次。”
沈妤眉心微動“兩國交戰,縱虎歸山,怕是不好罷”
鬱珩笑道“許是英雄惜英雄這種事在曆朝曆代也不是沒發生過,放了他也是什麼奇怪的事。”
不由自主的,沈妤的耳邊又浮現起紀晏行對她說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話,突然一個大膽的想法出現在她腦海。
紀家不會是要
所以紀晏行才說她和鬱珩不合適,並且要她和他在一起
思及此,沈妤正色道“你是不是猜到什麼了”
鬱珩笑著反問“你又猜到了什麼”
沈妤抿唇不語。若果真如她所想,紀家也太大膽了。
她倒是不覺得紀家投敵可恥,是康和帝忘恩負義在先。況且大景和慕容國是同族,大景被慕容國吞並,大景百姓也不過是換個皇帝罷了,影響不會很大。在沈妤眼中,同族之間怎麼鬥都行,隻要國家彆落到外族人手上就好。
想來當初慕容國先帝主動歸順大景,也是這麼想的,若是將大景換成漠北和南疆,他絕不會答應投降。
沈妤瞥他一眼,沒好氣道“難怪你方才勸我去慕容國遊曆,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也不隻是如此”鬱珩小聲道。
“你想說什麼”沈妤問道。
鬱珩笑道“無事。”
沈妤看看天色“時間不早了,我的確該回府了,否則祖母問起來就麻煩了。”
鬱珩送她出了雅室,扯了扯她的袖子。
沈妤回頭,以眼神詢問。
鬱珩很認真的囑咐道“即便你已經知道了紀家的目的,也不能和紀晏行走的太近。”
沈妤了解鬱珩的想法,況且她也不喜歡紀晏行。她點點頭道“你放心。”
鬱珩清潤幽深的眸子一下子被點亮了,她說的是你放心,而不是我知道
沈妤不知道他想了這麼多,徑直上了馬車。
鬱珩遠遠地看著馬車消失在人群,唇角的笑意沒有退去。
“楚王殿下,彆來無恙”
這道聲音漫不經心,卻又含著冷漠,在鬱珩身後響起。
鬱珩笑意收斂,清泉般的眸子瞬間結了冰,但是臉上卻是輕若春風的笑容“紀世子不是回府了嗎”
紀晏行勾唇一笑“聽聞楚王殿下在此,在下豈有不來相見的道理”
鬱珩淡淡道“我似乎與你沒什麼好說的。”
紀晏行笑意更濃“橫豎天還沒有黑,不如我們去一品樓再品品茶”
鬱珩凝視他一會,道“請。”
鬱珩又看了一眼人群,紀晏行輕笑“楚王殿下還真是個癡心人。”
鬱珩不接話,隨後進了茶樓。
半個月後,沈妤去見了太夫人,發現太夫人正拿著一張紅色的請帖看。
沈妤走過去,笑容嬌美“這是誰家的帖子”
太夫人笑嗬嗬道“是周家的帖子,嚴二姑娘很快就要和周家大公子成親了,周大夫人請咱們去參加婚宴。”
沈妤道“這麼快。”
太夫人笑道“再過兩個月,婉兒也要出閣了你們一個個都要嫁人了,我越發覺得自己老了。”
沈婉害羞的低下頭去,薑氏笑道“您哪裡老了,明明年輕得很。”
沈妤突然道“洹兒呢他不是先到慈安堂來了嗎”
太夫人道“許是又去找他那些朋友了。周家剛讓人送了請帖來,他就找了借口出府了。橫豎他長大了,我也不管他那麼多了。”
沈妤道“原是如此。”
薑氏道“母親,景王妃有了身孕,您看我們送什麼賀禮過去合適”
太夫人道“去庫房尋幾塊玉送過去罷,心意到了就好。”
景王和寧王不睦,自然也和沈家是敵人,若是有些心思不好的人,在沈家的賀禮上動手腳,栽贓給沈家就麻煩了。
薑氏道“兒媳現在就去準備,然後派人送去。”
傅檸有孕,她很不高興,因為她覺的和景王的孩子很肮臟,若是生下這個孩子,以後該如何嫁給寧王她心裡隻有寧王,才不要為其他男人懷孕生子。
景王也同樣不高興,因為他知道傅檸的心不在他身上,這個孩子的存在隻會讓他難堪。
他明明不希望傅檸有孕,可是還是不小心
但是他也沒想親手打下這個孩子,暫且留著罷,希望傅檸能安安分分的。
傅檸倚在榻上,手撫著小腹,正想著如何除掉這個孩子,若是耽擱時間太長,那就不好落胎了。
她正絞儘腦汁的思考,冷不丁婢女走進來“王妃,該喝安胎藥了,王妃”
傅檸打了一個激靈,怒斥道“胡亂喊什麼”
婢女道“奴婢奴婢叫您了,可是您一直沒有答應”
“還敢狡辯”傅檸目光犀利,一下子打翻了她手上的藥。
婢女顧不得手的被燙的疼痛,忙跪下道“是奴婢的錯,求您饒恕”
“行了行了。”傅檸也意識到了是自己的錯,順著她的話道,“下不為例。”
婢女感激道“謝過王妃。王妃安胎藥灑了,奴婢再去給您熬一碗。”
“安胎藥”三個字,無異於在傅檸傷口上撒鹽,她又不好阻攔,揮揮手“去罷。”
少傾,婢女萍兒送了帖子進來“王妃,周家派人送的帖子。”
傅檸接過,隨手打開“我以為嚴家二姑娘那麼尊貴的人,應該嫁給鳳子龍孫的,沒想到卻嫁給了平平無奇的周陵,的確是有些可惜。”
萍兒恭維道“您懷著身孕,身嬌體貴,到了那天也不必去參加婚宴,派人送個賀禮已經很給他們麵子了。”
傅檸心念一動“到了婚宴那天,應該有很多貴人去參加婚宴罷”
萍兒道“想必是的。”
傅檸輕嗤“嚴卉頤是皇後的侄女,礙於皇後的顏麵,就是皇室宗親也會去參加,想來會很熱鬨,就算發生了什麼事,也會傳到陛下的耳朵。”
“那您”
“去,那麼喜慶的日子我自然要去,權當是散散心了。”傅檸嘴角浮現出陰險的笑。
時間一點點過去,很快就到了嚴卉頤和周陵大婚那一日。
嚴家女兒身份貴重,婚禮也很隆重。尤其國公夫人疼愛女兒,給了嚴卉頤很多嫁妝,說是十裡紅妝也不為過,不少人看了都眼熱。
一直到夕陽西下,喜轎終於進了門,鼓樂聲、笑鬨聲充斥著整個周家。周陵穿著一身紅色的喜服走了進來,原本不苟言笑的他,此刻臉上多了些喜意。
很快,新娘下了喜轎,被周陵牽著到了喜堂,沈妤遠遠看著,不禁想到,蓋頭下的嚴卉頤高不高興
以局外人的身份看這門親事,她著實覺得嚴卉頤委屈了。
沈嬋在沈妤身邊,歎道“沒想到嚴二姑娘竟然嫁給了周家大公子。論文才,他不及陸行舟,論武功,他不及陸行川,就連相貌也並不是很出眾。如此平凡的人,能娶到這麼美好的嚴二姑娘,真是他的幸運。”
周圍歡笑聲此起彼伏,爆竹聲也響徹天際,她們的談話就像飄蕩在上空,隱隱在耳邊環繞“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們的想法不重要,隻要嚴二姑娘開心就好。”
沈嬋很是天真的道“可是我見過嚴二姑娘幾次,她好像並沒有因為這門親事開心。你看看四姐,時不時就愛發呆,還總是害羞臉紅,這才叫開心呢。而嚴二姑娘,就像是覺得這門親事可有可無。”
沈妤啞然,然後拍拍她的頭“你還小。”
沈嬋扁扁嘴“我不小了,反正我將來嫁人,一定要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果然還是個小孩子,沈妤笑了笑,並沒有當真。沈嬋不樂意了,扯住她的袖子“我就知道,你們都當我是小孩子,我說的是真的”
話音未落,就察覺到有兩道明晃晃的目光照過來。
沈嬋道“五姐,是崔葇。她好像在看你,但是她的眼神很古怪,我覺得有點瘮人。”
沈妤自然知道這是為什麼,想來崔葇得知了陸行舟和她曾經的事,很埋怨她。看她如今的表情,應該是和沈妗一樣恨她了罷。
沈妤並未做錯什麼,相反明明是陸行舟的錯,她卻總是被無辜遷怒。她毫不心虛的對著崔葇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
崔葇忍住要質問沈妤的衝動,對她點點頭,轉身去了彆處。
她要去的是陸行舟的方向。
陸行舟同樣在尋找沈妤,他找了許久終於看到了她,崔葇卻到了他麵前“夫君。”
陸行舟移開目光,冷淡的“嗯”了一聲。
自從那天她偷聽了陸行舟和陸行川的談話,一時衝動當著陸行川的麵和陸行舟發生了爭吵,陸行舟就再也沒進過她的房間了。直到陸夫人發現了不對勁,責罵了兩人,陸行舟又重新從書房搬回去。
隻是,陸行舟對她一直很冷淡,她就算再喜歡陸行舟,也不禁有些怪他了。當然,她覺得罪魁禍首是沈妤,明明陸行舟已經成親了,還對她念念不忘,不是因為她勾引了陸行舟嗎
原本蘭沁的死,崔葇就覺得是沈妤的錯,如今越發怨恨沈妤了。
沈妘有孕,便沒來參加宴會,可是傅檸卻來了。
對此,沈妤並不覺得驚訝,仇人見麵,怎麼看怎麼應該高興。
思及此,她低聲道“蘇葉,今晚多注意著崔葇和傅檸。”
蘇葉看了兩人一眼道“是。”
整個周府都是張燈結彩,歡聲笑語,四周花木扶疏。戲台上還有戲班子在唱戲,歌姬嗓音動聽,繞梁三日,舞姬也在翩翩起舞,場麵十分熱鬨。
“寧安妹妹,我們又見麵了。”
沈妤回頭望過去,紀晏行穿著一身石青色華服緩步而來,在場那麼多人,好像都被他的容貌襯得黯然失色。
沈妤不欲搭理他,淡淡“嗯”了一聲。
紀晏行歎道“看來楚王一定在你麵前說了什麼,所以你都開始疏遠我了。”
沈妤扯扯唇角“我和世子熟悉過嗎”
紀晏行輕笑“大抵天底下的姑娘隻有你這麼與我說話。”
沈妤道“若是世子不想聽,我就不說了。”
紀晏行笑的越發開懷,圍在沈妤身邊,可是沈妤就是不理他。
她正想甩開他,到彆處去,就聽到一道甜膩的聲音傳來“晏行哥哥,我總算找到你了。”
卻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懷寧公主。
紀晏行斂容“原來公主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