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何不自己去向他說明呢?”
懷慶公主低聲道“這種事,女孩子怎麼好主動提起?”
沈妤搖首,聲音輕緩而篤定“你是怕他拒絕你。”
懷慶公主神情愕然“寧安姐姐?”
“其實,你看的出來他對你的冷淡,若是你親自去說,他絕不會同意,可我是他姐姐,若是由我去說,也許他會考慮考慮。”沈妤道,“公主,他的心思,你一直都知道,若是他真的喜歡你,絕不會故意躲著你。你是金枝玉葉,身份尊貴的公主殿下,何必委屈自己呢?你應該找個真正喜歡你的男子嫁了,洹兒他於你並沒有男女之情。”
懷慶公主不可思議道“寧安姐姐,你為何這樣說,你明知道我喜歡沈明洹,你這麼說我很傷心的。”
沈妤道“我隻是實話實說,若是公主不愛聽,我就不說了。”
“不,不是的,我……”懷慶公主語無倫次道。
沈妤拍拍她的手“公主,洹兒長大了,他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的想法,我雖是她姐姐,但是不能左右他。若是他真的喜歡你,我絕不會阻攔,可若是他不喜歡你,我也不能強迫他答應娶你。
懷慶公主又哭了許久,終於收住了眼淚“我明白了。”
正說著,一個青衣婢女緩步行來,行了一禮“郡主,太子妃請您過去一敘,周大夫人也在那邊。”
沈妤看了一眼低著頭的懷慶公主,道“好,你在前麵帶路罷。”
等婢女走遠了些,沈妤道“公主在這裡歇息一下再去宴會上,彆讓其他人看出什麼。”
懷慶公主點點頭。
沈妤心中默歎,也穩步離去了。
紫菀跟在沈妤身邊,小聲道“姑娘,您方才和懷慶公主說那些話,是不是太……她畢竟是皇室公主,年紀又小。”
沈妤淡淡道“我隻是讓她看清現實,不能將時間浪費在不喜歡她的人身上。她已經長大了,不能那麼天真了,要知道,隻是她公主的身份,就有多少人家不願意娶她。”
紫菀道“這樣看來,做公主也沒什麼好的,連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
沈妤笑了笑“比起街頭乞丐,比起那些平民百姓,做公主難道不幸福嗎?什麼身份就該做什麼事,她既然是公主,享受了榮華富貴和錦衣玉食,有著和皇子一樣尊貴的地位,就該承擔屬於自己責任。這世上的事,總不能全部如她所願。她若是想明白,就該知道,以洹兒的身份,祖母是絕對不會同意他尚公主的,就是皇家也不能逼迫。”
紫菀道“姑娘說的是,但願懷慶公主能想明白罷。”
烈日高懸,熾熱的陽光灑落下來,不過走了一會,身上就出了薄薄的一層汗,沈妤特地繞到陰涼的地方走才好一些。
涼亭裡所在之處綠樹成蔭,還擺放著許多冰塊,倒是減了不少暑氣。
太子妃坐在椅子上,婢女為她打著扇子,正和嚴卉頤說笑。
看見沈妤來了,嚴卉頤招招手“快過來,我們可等了你許久了。”
沈妤麵上含笑,行了一禮“見過太子妃。”
然後就坐到了繡凳上。
太子妃笑嗔“隻我們幾個人在,在意這些虛禮做什麼。”
沈妤笑道“娘娘如今已有三個月的身孕了,身體可還好?”
太子妃一臉笑意“我身子倒是很好,隻是現下天熱,沒有胃口,隻是喜歡喝些酸梅湯罷了。”
沈妤看她手邊放著一些冰過的果子,提醒道“即便天熱,娘娘也不該吃太多涼的。”
太子妃喝了一口酸梅湯,道“有清露看著我呢,我可不敢多吃。”
“謝昭訓可再出什麼幺蛾子?”
太子妃冷冷一笑“左不過是仗著太子對她的寵愛,到我這裡來炫耀。但是我現在懷著身孕,不願和她計較,免得動了胎氣,隻能讓人稟告太子。太子雖然不喜歡我,卻很看重這個孩子,所以謝昭訓這幾天倒是不敢再到我麵前晃了。”
實際上,上次謝苓芸跑去太子那裡告太子妃的狀了,說太子妃故意羞辱她。可是太子因著太子妃肚子裡的孩子,沒敢去訓斥太子妃,反而讓謝苓芸少無理取鬨,所以謝苓芸才會更恨太子妃了。
當然,也更討厭沈妤。
“那就好,橫豎不過是個妾室罷了,娘娘現在不便和她計較,先安穩的生下孩子再說。”
太子妃笑容有些苦澀“如今,我能指望的也隻是這個孩子了。”
沈妤知道太子的德行,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問嚴卉頤道“你那個表妹,沒和你一起來嗎?”
嚴卉頤表情微僵,語氣淡淡道“前兩日她去我院子裡與我探討書法,看見我院子裡有個秋千。許是小女孩心性,想要試一試,所以就去蕩秋千了。但是不知怎麼,綁秋千的繩子斷了,她摔了一跤,扭傷了腳,這幾天一直在自己院子養傷,所以不能來了。”
“哦,在你院子傷到的?”
嚴卉頤語氣平淡“是,婆母大發雷霆,說丫鬟伺候不周,處置了我院子不少丫鬟,但是又為我添了些新的。這幾天,每天都去看望成姑娘,對她關懷備至。”
沈妤蹙眉“周大夫人怪你了?”
“那倒沒有,隻是說我禦下不嚴,丫鬟根本沒有提前發現秋千的繩子要斷了。”
可事實上,嚴卉頤素日根本不喜歡蕩秋千,又沒有孩子,這個秋千和廢棄沒什麼兩樣。成楨一聲招呼就不打,便去蕩秋千。周大夫人不怪她自作主張,隨便動人家東西,反而怪嚴卉頤禦下不嚴。
沈妤直覺這是個陰謀,道“成楨什麼反應?”
嚴卉頤不怒不喜“她隻是哭,責怪自己非要去蕩秋千,給婆母和我帶來麻煩。並且將錯誤都攬在自己身上,讓婆母不要怪丫鬟。”
沈妤輕笑出聲“真是個天真無邪又單純善良的表姑娘。周大公子怎麼說?”
“成姑娘是在我們院子傷到的,自然是我們第一個發現的。所以周陵就抱她到我們房裡,又趕緊讓人請大夫過去給她看傷,成楨見給我們惹了麻煩,很是愧疚,一直向周陵道歉。”
沈妤道“這樣一個柔弱善良又無依無靠的姑娘,誰忍心責怪呢。這幾日養傷的時候,她都做什麼了?”
嚴卉頤平鋪直敘道“也隻是看看書而已。我和周陵去看望她的時候,閒談之時,她突然提起,在我們房裡看到一本書,想借去看看。當她說出書名的時候,周陵說那是他的書。成姑娘覺得驚愕,立刻慌張的表示不借了。若是不肯借給她,豈非是小氣?周陵又是個秉性溫和之人,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所以,現在那本書在她手上?”
嚴卉頤點頭。
沈妤眉梢微挑“真好,她終於有了和你夫君探討的機會了。”
“你說的不錯,每次我去看她,她都與我說起那本書的內容,好像和周陵是知己一般。”
沈妤擰眉“你不生氣?”
嚴卉頤笑容溫和道“不是你說的,不要我接招嗎?我若是生氣,豈不是進入她的圈套了?所以,我儘我所能,與她講解她不懂得的地方。”
沈妤淡淡一笑“卉頤出身名門,飽讀詩書,想來自會讓她自慚形穢的是不是?”
嚴卉頤微微一笑“我倒是沒有想那麼多。隻是人家既然向我請教,我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沈妤啞然。
嚴卉頤明知道成楨心思不純,在成楨故意拿著周陵的書向她請教的時候,她想到的不是賣弄才學讓成楨自慚形穢,而是認真為她講解。
沈妤覺得,她的心就像一池死水,激不起一點點漣漪。可是她又是那麼溫婉純善,對待一個居心叵測的女子也可以那麼溫柔、真誠。
和她相比,沈妤覺得自己的心裡好陰暗。
許是越是心機深沉的人越是喜歡單純的事物,所以沈妤才那麼喜歡嚴卉頤。她的善良不是裝出來的,這是骨子裡就銘刻住的,真正名門風範。
沈妤歎了口氣“卉頤,我從未見過你這樣的女子,與你相比,其他的名門閨秀都不算什麼了。”
太子妃抿唇笑道“寧安,你這樣說,豈不是將自己也貶低了嗎?”
沈妤笑盈盈道“我說的是實話,你們看看我,哪裡像個大家閨秀呢?”
正說笑著,婢女清蓮走上前,端著一個白玉碗“太子妃,該喝安胎藥了。”
太子妃皺皺眉,無奈的笑笑“每天都盯著我吃這些苦藥。”
雖然這麼說著,她還是端起碗。
空氣中充斥著藥的苦澀和香氣,清蓮的眼睛一直盯著太子妃,生怕她不喝下去。
“慢著。”沈妤突然道。
清蓮明顯一驚,手顫抖了一下“郡主?”
太子妃放下藥,奇怪道“寧安,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沈妤端起那碗安胎藥,聞了聞,遞到清蓮麵前“喝了它。”
“寧安,這是怎麼回事?”太子妃越發不解,過了一會,她轉過頭,目光冰冷的盯著婢女,“清蓮,這碗藥有問題?”
清蓮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娘娘,奴婢怎麼敢?給奴婢一百個膽子,奴婢也不敢害娘娘……”
沈妤目光冷嘲“太子妃隻是問,這碗藥是否有問題,可沒問你是否害她,也沒有說你在藥裡下了毒。你急吼吼的表示你不敢害太子妃,不是不打自招嗎?”
清蓮張張嘴,扯住太子妃的裙擺“方才娘娘問我這碗藥是否有問題,我沒想太多,隻是害怕有人趁奴婢不注意在娘娘藥裡做了手腳。娘娘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嫉妒娘娘的人有多,說不定就想利用奴婢害娘娘。奴婢太害怕了,生怕那些心思不純的人讓奴婢背黑鍋。娘娘,不管這個藥有什麼問題,奴婢對您忠心不二,絕對不敢害您……”
沈妤身體放鬆,靠在椅背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像你這般能言善辯的丫頭呢,讓你伺候太子妃,真是屈才了。”
清蓮低聲啜泣“人人都說,太子妃性子溫和,不像其他主子一樣總是打罵下人,能伺候太子妃,是奴婢的福氣。”
太子妃看了看沈妤,欲言又止。經過詩情和畫意的事,相對於清蓮,她還是相信沈妤。
沈妤是個聰明的女子,不會隨意冤枉清蓮。
思及此,太子妃麵容更冷了三分,緩緩將裙擺抽出去“清蓮,你果真對本宮忠心不二嗎?”
清蓮心頭一顫,立刻舉手發誓“奴婢發誓,若是對娘娘有一丁點不忠,就……就不得好死!”
“很好。”沈妤道,“既然你這麼忠心,就將這碗藥喝了罷。”
清蓮聲音有些顫抖“這……這是給有孕之人喝的,奴婢喝不合適。”
沈妤唇角微翹“娘娘,您瞧,方才她還說對您忠心耿耿,現在連試藥都不肯。”
太子妃道“清蓮,本宮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是你自己喝下去,還是本宮讓人喂你喝下去呢?”
清蓮狠狠心道“奴婢自己喝。希望奴婢喝下去後,娘娘能相信奴婢對您的忠心。”
太子妃淡淡道“喝罷。”
清蓮聞著苦澀的藥味,捏著鼻子一口喝下去了。
她用袖子擦擦嘴,大口喘著氣“娘娘,您現在相信奴婢了嗎?”
等了一刻,清蓮還是好好地站在這,太子妃猶豫了,難道方才真的冤枉清蓮了?
她拿不定注意,隻能以眼神示意,讓沈妤幫忙。
沈妤嘴角的弧度十分淺淡“既然清蓮為娘娘試了藥,不若再試試其他的罷。”
沈妤指指桌子上的各色小吃“天氣熱,娘娘沒胃口,這些一點沒動,你就先替娘娘嘗嘗罷。”
清蓮麵色大變“不,這些……這些怎麼會有毒呢?”
“那就當是娘娘賜給你的罷。主子所賜,你敢拒絕?看來太子妃素日對你們太過寬和了,不但會巧言善辯,一個個都忘了規矩了!”
這話說的太重了,所有人都驚惶失措,趕緊跪下認錯。
沈妤給蘇葉使了個眼色,蘇葉點點頭,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糕點送入清蓮口中。
清蓮掙紮著不肯吃,可是蘇葉是習武之人,力氣很大,她怎麼能躲開呢?
“不……不要……”她大聲喊道。
過了一會,蘇葉才在沈妤的示意下放開她,清蓮不斷用手扣著嗓子,一邊又往外吐著什麼。
事已至此,太子妃還有什麼看不清楚的,她麵色發白,怔怔的看著清蓮。
沈妤揚眉“清蓮,你早就知道那碗安胎藥本來就沒有毒,一點問題都沒有,卻是故意誤導我們對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