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老虎長得十分高大凶猛,身上的皮毛油光水滑,還有一身漂亮的花紋。
可是在這個時候,無人有心情欣賞這隻老虎,亦無人敢上前救人,都往後退去。
老虎發出吼聲,崔葇的手死死扒著地麵,渾身泥土,極為狼狽,手心已經被磨出了血。大聲道:“快救我,救我!”
眾人驚恐萬狀,有的已經嚇得驚叫出來。
陸家人和崔家人聞訊趕來,俱是心驚肉跳。崔葇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大呼道:“救我,救我——”
崔大夫人身體一軟,差點暈倒,又趕緊道:“快救救我女兒!”
不少侍衛已經趕來了,張弓搭箭,可是又怕傷到崔葇,所以猶豫不決。
老虎不是人,看不出人的情緒,自然不會心慈手軟。它伸手十分敏捷,一伸爪子,崔葇的衣服被抓破了,隻聽到崔葇一聲驚叫,老虎張開四肢,整個身子飛撲到了崔葇身上。一隻爪子還摁在了她臉上,下一瞬,幾道血印子出現在崔葇臉上。
又是一聲尖叫,老虎的嘴就要咬住崔葇的脖子。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要從眼眶裡掉出來,惡臭的氣息湧入鼻端。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被咬死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哀嚎,老虎趴在了她身上,一動也不動。
崔葇縮成一團,緊張的盯著麵前的老虎。過了一會,當她發現老虎頭上的箭時,大哭出聲。
眾人都看到了,射出這一箭的是陸行川。
其實,沈妤完全可以趁機要了崔葇的命,但是皇帝在這裡,不好下手,還是靜觀其變為好。再者,崔葇變成這樣,實在是丟人至極,又毀了容,她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的。
但是沈妤奇怪的是,這隻老虎為何會破籠而出,又為何會隻咬崔葇呢?熊吃沈妤不成,轉而老虎就要吃了崔葇,這也太巧了罷?
下意識的,她回頭看向鬱珩,鬱珩衝她微笑頷首。她頓時了然,這件事有鬱珩的手筆,他故意這樣做,想來熊要吃沈妤的事,和崔葇脫不了乾係。
等宴會結束後,再好好問問他。
很快,就有人將那隻大老虎拖了下去,崔大夫人走到崔葇身邊,嚇的流出了眼淚,拉起崔葇抱在懷裡。
“沒事了,沒事了……”
差一點,差一點崔葇就被老虎吃掉了。
崔葇身體如風中落葉一樣劇烈的顫抖著,衣裳臟亂,傷口染著鮮血,目光空洞無神,就像失了靈魂一般。
崔大夫人輕輕拍著她的脊背,安撫著她。過了一會,又招呼人將她扶過去。
從頭到尾,陸行舟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完全對崔葇漠不關心,崔大夫人心中憋悶,又不好說什麼。
她不能讓女兒受這麼大的委屈,直接行到皇帝麵前,跪下道:“求陛下為我女兒做主!”
先是熊闖出籠子差點殺了沈妤,又是老虎出了籠子使得崔葇遇害,就算崔大夫人不說,皇帝也是要徹查的。
皇帝沉聲道:“來人,將負責看守野獸的人帶過來,再檢查一下老虎和熊!”
很快,人就被帶上來了,無論如何,玩忽職守的罪名還是逃脫不掉了。可是崔大夫人卻覺得此事另有蹊蹺,請求皇帝審問這幾個人。
可是無論如何審問,他們堅持說是自己疏忽大意,無人指使他們故意放出老虎和熊。
皇帝龍顏大怒,直接下令將這幾個人拉出去斬首。
很快,太醫就過來稟告道:“回陛下,臣檢查過了,那隻老虎和熊沒有問題。”
也就是說無人在野獸身上動手腳,所以無論是熊和老虎吃的是誰,都是巧合?
同樣都是差點喪命野獸之口,對比沈妤的平靜,崔葇好像更為淒慘。
崔葇被婢女攙扶著回去了,路過沈妤身邊的時候,突然覺的渾身發冷,打了個寒顫,又快速移開目光,臉上閃過一抹心虛。
這一瞬間,沈妤確定了,她差點被熊吃掉,的確有崔葇的參與。至於她還有沒有同謀,沈妤不能確定。
宴會進行到這裡就散了,恭送皇帝回了龍帳,其他人仍舊是心有餘悸,一邊竊竊私語,一邊相攜離去。
風一吹,血腥味越發濃重了,不遠處的圍陣,已經是屍骨遍地。侍衛們小心翼翼的將野獸關進檻車,押送回去。很快,圍陣就空空如也,伴隨著野獸的嚎叫,整個圍場的氛圍極為詭譎。
至於那幾個慘死的鬥獸之人,自然是被扔進亂葬崗了。
月亮似乎也被驚嚇到了,縮進了雲彩裡,一時間明亮的夜空也變得漆黑一片。
紫菀和蘇葉打著燈籠,和沈妤一起回帳篷。因著沈妤差點喪命,所以她們很是自責,一路上也很小心,生怕沈妤摔倒。
婢女早已經備好了沐浴要用的熱水,沐浴過後,沈妤心頭的緊張放鬆了不少。
沈明洹一直在外麵等著,過了許久才被請進去。
他得了允許,一陣風似的跑了進去,靠在沈妤身邊:“姐姐,都怪我不好,沒有保護好你。”
沈妤頭發濕漉漉的,服帖在身後。她微微一笑道:“不是你的錯。”
沈明洹心頭的驚慌還未消褪:“我當時真的要嚇死了,如何姐姐被熊吃了,我……我也不活了……”
沈妤揉了揉她的頭發,聲音溫柔:“傻瓜,說什麼胡話?”
沈明洹握住沈妤的手臂,認真的看著他:“我說的是真的,來參加狩獵的時候,我還向祖母保證會保護好你,若是姐姐沒有脫險,我一定會內疚一輩子了,還不如陪姐姐一起……”
沈妤失笑:“你是男子,哪裡能為這樣的事就要死要活的?若是被祖母知道,一定會責罵你的。再者,我不是好好地嗎?”
沈明洹靠在沈妤的肩上,語氣帶著鼻音:“幸好姐姐平安無事,等改天我一定要去寧國寺拜一拜,多捐些香油錢,讓佛祖繼續保佑姐姐。”
“這話說的倒是不錯,等狩獵過後,挑個日子,我與你一起去。”沈妤想起了她放在一旁的平安符,那是沈妘從寧國寺求來的,看來還是有幾分靈驗的。
“等狩獵結束,先去寧王府看大姐,免得她聽到外麵的傳言受到驚嚇,動了胎氣。”
沈明洹點點頭,突然抬起頭道:“這次又是楚王殿下救了姐姐呢。”
沈妤麵色不改:“明日你陪我去向楚王道謝好了。”
有了兩次救命之恩,沈明洹對楚王的好印象又加深了一層,看來楚王的確是將姐姐放在心上的。
猶豫了一下,沈明洹悄聲道:“姐姐,你覺得楚王如何?”
沈妤眉眼含笑:“楚王……是個好人。”
沈明洹扯了扯沈妤的袖子,笑的賊兮兮的:“想來,他是愛慕姐姐的,所以才舍身相救。”
沈妤敲了敲他的頭:“什麼愛慕不愛慕的,胡說什麼?”
沈明洹捂住頭,‘哎呦’一聲:“楚王都做的這麼明顯了,我若再看不出來就是傻子了。”
聞言,沈妤笑容一頓。
鬱珩那次救了她也就罷了,畢竟沒幾個人看見,可這次眾人卻是親眼所見,難道他們不會暗中揣測什麼嗎?
尤其鬱珩身份特殊,皇帝一定會有所懷疑。
沈明洹長歎一聲,嘀咕道:“可惜楚王好是好,就是身份上……祖母不會同意的。這樣一想,楚王真有點可憐呢。”
沈妤沒有說話,似乎在沉思。
沈明洹在她眼前揮揮手:“姐姐,你在想什麼,怎麼這般入神?”
沈妤淡淡笑道:“沒什麼。”
關於鬱珩的身世,還是過些時候再告訴他罷。
少傾,雲苓在外麵道:“姑娘,周少夫人來看您了。”
因著嚴卉頤有傷在身,不便參加宴會,所以今夜發生的事她沒有親眼見到。聽人說了以後,就趕緊讓婢女扶著她過來了。
“請她進來。”沈妤道,“天色不早了,洹兒,你快回去歇息罷,明天還有狩獵呢。”
沈明洹起身:“那我先回去了。蘇葉,今晚要好好守著姐姐,萬一給敵人可乘之機就不好了。”
沈妤也站起來,為他係好領口上的扣子,柔聲道:“秋夜寒氣重,晚上睡覺的時候小心些,彆著涼了。”
沈明洹表示他一定會聽話,大步向門口走去,恰好和進來的嚴卉頤遇到了。
兩人見了禮,嚴卉頤笑道:“小侯爺也來看望沈妹妹?”
沈明洹頷首道:“多謝嚴……周少夫人記掛著姐姐。”
嚴卉頤微笑道:“天色晚了,不知道會不會打擾沈妹妹。但是我實在放心不下,就趕過來了。”
一邊說著,一走到沈妤身邊,好好打量了她一會,見她果然沒有受傷才舒出一口氣。
沈妤吩咐人上茶,道:“你身子還沒好,這麼晚又趕過來,明天再來也是一樣的。”
嚴卉頤抿唇一笑,接過茶去。
沈明洹原本要掀開簾子,突然又回頭道:“聽聞前幾日周少夫人也受傷了?”
提起此事,嚴卉頤就想到了佛口蛇心的周大夫人。她隻以為沈明洹是看在沈妤和嚴葦杭的麵子上問候一下,所以也客氣的道:“勞煩小侯爺費心想著,不過是小傷,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但是,還要多謝沈妹妹救了我。”
沈明洹自然不可能留在這裡問太多,隻是道:“姐姐和周少夫人關係親近,幫您是應該的。”
說著,就出了帳篷。
嚴卉頤在這裡待了兩刻,在沈妤的勸說下,也回去歇息了。
紫菀鋪好床,道:“姑娘,您今日受到了驚嚇,也該歇息了。”
沈妤點點頭,又在梳妝台前坐了一會,便去了榻上。
紫菀為她蓋上被子,落下帷帳,輕手輕腳的退下了。
一夜無夢。
翌日,沈妤睜開了眼睛。透過白色的帷帳,陽光照射進來,想來這時候,外麵已經天光大亮了。
她意識到自己起晚了,緩緩坐起身,一手撩開帷帳。
猝不及防的,一張臉出現在她麵前,她輕呼一聲:“你……你怎麼來了?”
鬱珩坐在她床頭的繡凳上,笑的眉眼生輝:“來見你。”
沈妤穿著雪白的裡衣,一頭青絲流瀉下來,在陽光的照耀下,似閃動著黑玉般的光澤,更清楚的顯現出她玲瓏纖細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