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纖濃的羽睫閃了閃,道:“國公夫人雖然這麼說,可是哪裡真的舍得女兒孤獨一生?等過兩年,這事淡了,她會替卉頤尋一門好親事的。以卉頤的出身和品貌,就算是和離過,也照樣能嫁給好人家做正妻。”
說到此處,她餘光一瞥道:“說不定屆時許多人家搶著去嚴家提親呢。”
沈明洹眼皮一跳,一種不知名的情緒湧上心頭。
沈妤暗暗好笑,點到為止,也不再多說。
她不是那種迂腐刻板的人,隻要沈明洹真心喜歡,就算是二嫁的女子又如何?憑什麼隻有男子能妻妾成群,可以喪妻再娶,女子不能和離後再嫁人?
要知道,自古以來,被休棄後再嫁的女子不在少數,而且還有被人爭相求娶再高嫁的。
紫菀附和道:“姑娘說的是,嚴姑娘要找個好歸宿,是不用愁的。隻是還是覺得可氣,表麵上看著周大公子是個端方君子,怎麼也做出這樣有辱門風之事?就連我一個奴婢都憤懣難平呢。”
沈妤淡淡一笑:“嚴二公子說,是從閔秀才那裡找到的周陵?”
“嚴二公子是這麼說的。”
“你可知閔秀才是何人?”
紫菀搖頭:“姑娘為何這麼說?”
沈妤道:“閔秀才是周陵的好友,也頗有才華,可是卻屢試不第,如今已經快到而立之年,還是個秀才,且家中也並不富裕,隻是勉強養家糊口罷了。”
紫菀‘啊’了一聲:“那周大公子還與他結交?”
“不但如此,他還總是暗地接濟閔秀才,知道他是讀書人,自尊心強,每次想幫助他都是悄悄地不被他發現。”
“那……那他圖什麼?”
沈妤輕輕一笑:“是啊,我也好奇他圖什麼。他出身好,卻是從對那些清苦朋友真心實意,每年都捐銀子造橋鋪路,卻總是不留名。他會為人打抱不平,同樣的,遇到被人欺辱的女子,也會幫助她們脫離苦海。在外人看來,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好人啊。”
頓了頓,她聲音微沉:“可是,好人不等於是個好丈夫,愛重正妻,不等於他不會對彆的女子心動,你明白嗎?”
紫菀一副懵懂的模樣,搖搖頭。
沈妤淺淡一笑,眼中瑩瑩閃光,離遠些看,就像高山上晶瑩的白雪。
“我的意思是,不能因為卉頤的事,我們就否認他是個好人,因為對很多人來說,喜歡正妻和納彆的女子並不衝突。他們覺得納妾是天經地義,妻子賢良淑德值得尊重,可是他們不曾想過妻子的痛苦。”尤其周陵還是個文人,文人雅士多幾個紅顏知己更是尋常。
“想想一邊為妻子寫悼亡詩一邊又續娶納妾的文人,再想想懷念了前妻一輩子卻妻妾成群、兒女成群,還狎妓養外室的雅士,還有妻子死了不足一月就與青樓名妓在一起,卻又寫了數首悼亡詩的文臣……後人提起他們,有誰不說他們對妻子癡情?或許,他們的確心悅元妻、懷念元妻,可是這與他們擁有其他女子並不衝突。周陵大抵就是這樣,你明白了嗎?”
紫菀想了一會,道:“我……我似乎是明白了。”
沈妤搖頭笑笑:“隻能說此次卉頤與周陵是個巧合罷。若是成楨沒有與周陵白日苟且,若是她沒有差點一屍兩命,她是不會與周陵和離的。”
“原來如此。”紫菀喃喃道。
“這是命中注定。”沈妤道,“希望經此一事,卉頤能想通,不會永遠做個賢良淑德的女子。”
紫菀為沈妤續滿茶:“若是嚴二姑娘像您一樣就好了,就無人能給她委屈受了。”
沈妤笑道:“倒不如祈禱卉頤再嫁人時能嫁到一個好人家,沒有這麼多糟心事。”
紫菀沒有沒有想太多,脫口而出:“可是有什麼人家能像咱們沈家這樣呢?大房三房和老夫人都是好人呢。”
沈妤笑而不語。
回到了沈家,沈妤和沈明洹先去見了太夫人。
太夫人嗔怪道:“瞧你們風塵仆仆的樣子,招呼不打就跑出去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沈妤斟酌了一下,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與了太夫人。
太夫人聽完亦是震驚:“周家竟也會發生這樣的事?我以為周家和沈家一樣,是乾乾淨淨的。周老夫人怎麼也糊塗了,任由孫子鬨出這種事?”
“此事周老夫人也蒙在鼓裡。”沈妤脫了外衣,坐到太夫人身邊。
太夫人輕輕哼了一聲:“外孫女到底不如親孫兒,人家好好地姑娘,嫁到她家怎麼受這種苦。”
沈妤失笑:“是啊,還是您老人家開明,對母親和三嬸都如同親生女兒一般,若是將來洹兒娶了妻子,說不定您身邊就沒我的位置了。”
太夫人被逗樂了,故意道:“是啊,洹兒的將來的妻子,必定是端莊溫婉,哪裡像你一樣,總是惹我生氣。”
沈妤輕輕哼了一聲:“果然,人還沒嫁過來呢,祖母就開始嫌棄我了。”
太夫人摸摸她的臉:“你呀。”
正說著,桂嬤嬤拿著一張帖子過來:“太夫人,您看。”
太夫人淡淡看了一眼:“擱那罷。”
沈妤摟著太夫人的手臂:“祖母,您這是受了第幾張帖子了?”
太夫人道:“不過五六張罷了,橫豎我不愛出門,就算我不去赴宴,她們也不會說什麼。”
“那些人家也真是的,明知道祖母不喜參加宴會,還送貼子給您,到底打的什麼主意,以為祖母看不出來嗎?”沈妤眼睛轉了轉,“不過話說回來,您心裡有主意了嗎?”
沈明洹知道沈妤說的是什麼,脊背不由自主的挺直了。
太夫人瞟他一眼:“倒是有幾個入眼的,隻是需要再考量一番。”
沈妤笑道:“橫豎也不是很急,祖母慢慢考慮。”
又陪著太夫人說了會話,沈妤就回了青玉閣。
沈明洹今天在慈安堂,難得沉默,一直跟在沈妤身後。
沈妤見他心事重重,也不多問。
分開的時候,沈明洹突然道:“姐姐。”
沈妤回頭,笑盈盈道:“何事?”
“沒……沒事。”沈明洹低下頭。
沈妤頷首:“你也累了,回去歇息罷。”
進了房間,一襲白衣的鬱珩正站在窗前。紫菀幾人已經見怪不怪了,行禮之後默默退下了。
鬱珩走上前,眉眼溫柔:“和明洹說了什麼,我看他似乎心事重重。”
沈妤意有所指:“小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我這個做姐姐的也不好多問。”
鬱珩一怔,抵唇一笑。
沈妤瞪他一眼:“你笑什麼?”
鬱珩拉著她的手坐到美人榻上:“你說人家是小孩子,你又才多大?”
沈妤啞然,若加上前世的年紀,她可是要比沈明洹大很多呢,所以總是不自覺把他當成小孩子。
她揚眉一笑:“大一歲也是大。”
鬱珩見她還有心情說笑,總算是放心了。
他一雙清潤的眸子熠熠閃光:“事情都解決了?”
沈妤收了笑容:“算是罷。”
“你很同情嚴卉頤?”
“是啊,同情她遇人不淑。”
鬱珩沒有放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握著她的手更緊了三分:“我絕不會像周陵那般。”
“不會最好。”沈妤唇角勾起,多了幾分邪氣,“你知道的,我可不是什麼委曲求全的人。更何況,聽聞你們慕容國養麵首的女子很多,我雖然不會效仿她們養麵首,但也不會獨自悲春傷秋的。”
鬱珩目光沉沉的望著她:“你會如何?”
沈妤似笑不笑道:“要麼和離,要麼做寡婦。”
鬱珩:“……”
他臉色陰沉下來,一下子抱住她,在她耳邊惡狠狠道:“和離不可能,養麵首你更沒機會。”
頓了頓,他磨牙道:“我不會背叛你,你也不必想著做寡婦。”
沈妤笑眯眯道:“那就好。不過,你真的相信我做的出來嗎?”
鬱珩忽而一笑:“我相信。”
這個丫頭,可是心狠手辣。可以想象,若是他真敢背叛她,她為了護住自己的東西,一定不會心慈手軟。
可是,沒辦法,他就是喜歡她的心狠手辣。
沈妤看他真的在認真思考,噗嗤笑出聲來:“我與你說笑的。”
鬱珩:“……說笑?”
沈妤笑著點頭:“自然。”
“你為我做的一切我都是看在眼裡的,我怎麼會不相信你呢?”
鬱珩刮了刮她的鼻子:“我是真的被你嚇到了,我以為你真的……”
他心心念念著她這麼多年,自然希望她全心全意依賴他,而不是時刻再想著退路。
沈妤露出惡作劇後的得逞的笑容:“好了,不開玩笑了。我還要彆的事要與你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