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1 / 2)

惡毒女配失勢後 道_非 14465 字 11個月前

第八十七章

屋裡燃著長信燈,未關嚴的窗戶處送來陣陣微風。

清風徐徐,搖曳著燭火,拉扯著菱花鏡中映著的姣好容顏。

未央看著鏡中的自己,輕輕抬手,撫著鬂間的珠釵銜著的流蘇。

靈蛇鬢,北海珍珠攢成的蘭花釵,飄逸出塵的廣袖百花穿蝶群,配上這一張宜喜宜嗔的臉,倒真像有些話本裡描述的亂了君王心腸的佳人模樣。

未央笑了笑。

但不知何晏是不是衝冠一怒為紅顏的糊塗人。

“姑娘可真好看。”

從夏將最後一支玉簪插/在未央發間,笑著說道。

她的話音剛落,屋外突然響起辛夷說話的聲音。

從夏臉色頃刻間便冷了下來,放下手中的東西,便要去教訓消失多日的辛夷。

從夏衝屋外冷聲道:“你還有臉回來——”

“從夏。”

未央打斷從夏的話,道:“讓她進來。”

“姑娘。”

從夏不滿道:“姑娘在她危難之際救她,她卻在姑娘出事之後跑得沒影,似她這種人,姑娘理她做甚麼?”

未央笑著哄了從夏幾句,從夏仍是不情願,未央便道:“我有話問她。”

從夏這才不情不願地打開房門,讓辛夷進來。

辛夷低著頭走進來,剛想與從夏說話,從夏下巴一抬,看也不看她,徑直走出屋外。

房門重重被關上,未央縱然瞧不見從夏臉色,也知她此時是極為生氣的。

但辛夷是何晏留下來的暗樁,身份不好曝光,從夏嘴上又是個沒有把門的,隻能等一切了結之後,她才能將辛夷的事情告訴從夏。

屋中隻剩下辛夷與未央兩人,未央便不再端著身份,問辛夷道:“阿晏”

話剛出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顫——何晏帶著一群不屬於自己的將領,去打大夏立朝百年不曾解決的蠻夷,身邊無盟友,又有在虎踞燕地多年的燕王虎視眈眈,此行此舉,與刀山火海有甚區彆?

她自是懸心不下的。

可再怎麼擔心,她也不能自亂陣腳。

若連她都慌了,京城的這副攤子,便會徹底亂起來。

未央掐了一下掌心,穩了穩心緒,平視著麵容有些憔悴的辛夷,聲音恢複舊時平穩:“阿晏如何了?”

“殿下一切都好。”

奔波多日,辛夷聲音略帶疲憊,卻撫平了未央數日來焦躁不安的心。

無事就好。

哪怕這個無事,是何晏的報喜不報憂。

但他既然說一切都好,她便信他,隻要他能活著回來,一切便還有轉機。

未央長舒一口氣,緊攥著帕子的手指慢慢鬆開,又問辛夷:“阿晏可有話讓你帶給我?”

辛夷頷首道:“殿下讓姑娘想做甚麼,便做甚麼。”

想做甚麼,便做甚麼?

未央眸光微轉,斟酌著何晏的話,耳畔又響起辛夷的聲音:“殿下說,出了事,自有他替姑娘兜著,讓姑娘無需束手束腳,隻管放開手腳去做便是。”

天色尚未大亮,微薄的晨曦尚不及屋中的燭火明亮。

點點燭火亮在未央眼底,未央眨了眨眼,秋水似的眼睛盈滿笑意。

——重活一世到底是有好處的,比如說,眼光比上一世好上許多。

未央徹底放下心來。

何晏委實稱得上她的知己,甚麼也不問,便知她要做甚麼。

有君如此,夫複何求?

未央道:“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事情罷。”

怕從夏的話讓辛夷難堪,未央又加上一句:“從夏性子直,她說的話,你彆放在心上。”

辛夷笑了笑,道:“姑娘身邊有從夏這種一心為姑娘著想的人,我與殿下都替姑娘欣慰。”

說完話,辛夷便退出屋外。

屋外的從夏,此時仍在氣頭上,見她出來,狠狠剜她一眼,自己才進屋。

一進屋,從夏便絮絮叨叨說個不停,直說未央心太軟太好,長此以往,哪裡駕馭得了下麵的耍奸弄滑之輩?

未央心知從夏是為自己好,並不反駁她的話,等她說痛快了,心中的氣出了,方笑著說自己知道了,寬慰著從夏。

好一會兒,從夏麵上才好看起來。

“將母親留給我的點翠鳳簪取來。”

未央見從夏不再念叨辛夷,便對從夏道。

那支鳳簪不是尋常貴女可以使用的偏鳳釵,點翠的工藝更不是尋常百姓能用的,她的母親是天子親封的鄉君,用著自是無礙,算不得逾越。

可到她身上,便是僭越了——畢竟她的父親是籍籍無名的少府門下秩俸四百石的考工右丞。

前世她自持母親是鄉君,又頗為愛美,見點翠鳳簪華美精致,遠超她匣子裡的珠釵步搖,心中喜歡,便顧不上許多,終日戴在發間。

那時爺爺蕭伯信雖然“戰死邊關”,但爺爺的同族兄弟依舊活躍在朝堂戰場,蘭陵蕭家雖不及爺爺在世時的威威赫赫,但仍是大夏榜上有名的世家,哪怕她與蕭家關係不睦,蕭家的勢力仍能庇護到她,又加之她長於深閨之中,甚少與京中貴女往來,故而她鬂間戴著的鳳簪不合規製,也無言官拿此事來說嘴。

後來北海戰事一敗再敗,蕭家兒郎凋零過半,縣主獨木難支,天子又在此時打壓諸侯與世家們的勢力,蕭家自顧不暇,自然便無心照看她了。

嚴家這才生了對她趕儘殺絕,獨占她財產的念頭。

她終日戴著的點翠鳳簪,也成了嚴家說她奢靡驕矜的理由。

吃過這種悶虧,重活一世,她便將鳳簪深藏於首飾匣中。

哪怕如今爺爺在世,蕭家蒸蒸日上,她仍是不曾戴那支鳳簪——落井下石之人,永遠比雪中送炭的人要多。

未央拿起梳子,慢慢梳著發,讓從夏去取鳳簪。

從夏有些意外,道:“姑娘今日怎麼想用點翠鳳簪了?”

未央笑道:“許久不用,有些想念了。”

既然是要去見太子,總要越隆重越好。

更何況,那支鳳簪的意義,遠不止僭越這一層。

它會勾起太子的許多回憶。

就像楚王看到何晏送給她的那塊暖玉一樣。

從夏不疑有他,轉身去整齊擺放著的首飾匣裡翻找鳳簪。

不多會兒,從夏尋到鳳簪,便拿著鳳簪,在未央梳好的靈蛇鬢上比了比,拆下蘭花珠釵,將鳳簪簪在上麵,又取了桌上幾支小鎏金釵子,斜斜簪在一旁,眾星拱月般搭配著鳳簪。

看著菱花鏡中燁燁生輝的鳳簪,未央笑著點頭,道:“到底是母親留下來的東西,比我尋常用的要好上許多。”

從夏取來一根月白色發帶,係在未央鬢尾處。

清風拂動發帶,鳳簪振翅欲飛,越發襯得靈蛇鬢華貴又仙氣飄飄。

從夏低頭捋著發帶,隨口道:“這是自然。”

“聽以前伺候鄉君的老人說,這支鳳簪還是宮裡一位貴人用過的東西。侯夫人去得早,鄉君自小長在宮裡,在那位貴人身邊待過幾年,極得那位貴人的歡心。那位貴人本想將鳳簪留給自己以後的兒媳,可臨到薨逝,也沒能見自己的兒子成家,便將鳳簪送給了鄉君。”

“說不給兒媳,傳給女兒也是一樣的。”

“說起來,鄉君被天子封為鄉君,除卻侯爺威震四海的戰功外,那位貴人的喜歡也功不可沒。”

從夏的話匣子一旦打開,便再也關不上,喋喋不休說著幼時聽來的話。

那位貴人逝去多年,關於她的往事,早已隨著她的離去一同消散在世人記憶裡。

若不是今日未央找簪子,從夏還想不起來這些事。

那支鳳簪鄉君從未戴過,一直深藏在匣子裡,若不是某日未央翻找東西時翻到了,她還不知道鄉君有這麼一支簪子。

那時的未央極小,最喜歡漂亮的東西,一見鳳簪,眼睛便再也移不開了。

未央抓著鳳簪,一路小跑去找鄉君,問鄉君能不能把鳳簪送給她。

鄉君是宮裡長大的,禮儀教養無可指摘,可見了鳳簪,卻是微微一驚,開口說話時,聲調都低了幾分。

未央察覺鄉君的異樣,眨了眨眼,問鄉君這是怎麼了。

鄉君溫婉一笑,俯下身,輕撫著未央的發,柔聲道:“沒甚麼。”

“你若喜歡,便拿去戴罷。”

未央年齡雖小,卻頗有主見,不是甚麼隻知曉吃喝玩樂之人。

未央笑著收下鳳簪,私下讓她去打探鳳簪的事情。

鄉君身邊伺候之人口風極緊,她仗著自己小,磨了好長時間,才問出三言兩語。

她將那些話拚拚湊湊,方勉強拚出一個關於鳳簪的故事。

她把鳳簪的事情告訴未央,未央便忍不住笑了起來,道:“我還以為是甚麼事,原來是這樣,害我白擔心一場。”

未央把玩著鳳簪,樂不可支,說道:“雖說父親位低言輕,靠著母親方得了官職,母親為著他的麵子,鮮少與相識的達官顯貴往來。將鳳簪藏起來不願意戴,大抵也是為了父親,怕父親瞧見這東西是宮裡賜下的,想起母親舊日的尊貴,再想想下嫁他後的日子,心裡不好受罷了。”

“母親也忒小心了些。”

未央一邊說,一邊把鳳簪簪在發間,又讓她去取菱花鏡,看看好看不好看。

“父親最疼我,才不會因為一支簪子便心裡不舒服。”

未央如是說著。

想起未央天真的話,再想想嚴睿對未央的所作所為,從夏隻覺得惡心。

甚至忍不住地想,還好未央頗喜歡鳳簪,日日帶著。

那時的嚴睿在未央麵前時時刻刻裝著慈父,瞧見未央鬂間的鳳簪,自是不好說的,心裡縱然難受,也要誇未央帶著漂亮。

這種憋屈滋味,當真是大快人心。

想到這,從夏便笑了起來,對未央道:“姑娘戴著這支鳳簪真好看。”

“姑娘應該天天戴著。”

——讓嚴家人日日瞧著,無論是鄉君,還是她家姑娘,都是他們高攀不上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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