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潛打了一個寒顫。
這個人身上,殺氣淩冽,比外麵的風霜還要冷上三分。
“師兄……”他看向了江一樓。
江一樓拍拍蕭潛的肩膀,讓他不用擔心。
“老朋友上門,就這麼招待?”江一樓說著,走到了一邊,順手拔出了牆上掛著裝飾的劍刃,“傅雪深,這樣你會沒朋友的。”
傅雪深沒有說話。
做以回答的,是他手中的劍。
江一樓嘴角含笑,抬手迎了上去。
兩劍相逢。
叮叮叮——
瞬息之間,兩人不知交手了多少招,有幸能見到此幕的蕭潛,隻覺得麵前眼花繚亂。他們用的隻是最基礎的劍招,卻隱隱透露著大道至簡的感覺。
他看得入迷,心生感悟。
衣訣紛飛,劍光四溢。
最終以江一樓手中的劍刃斷裂為結束。
“我輸了。”江一樓將手中斷劍扔下,鬆動了一下筋骨,“好久沒這麼暢快了。”
“你沒輸。”傅雪深收劍,淡淡道,“是我的劍贏了。”
他的劍是淩寒,天下十大名劍之一,而江一樓的劍不過是用來裝飾的凡劍,根本承受不了淩寒劍的一擊。
若是他用淩寒劍,江一樓用重月劍,勝負尚不可知。
思及此,他說:“再來——”
“彆!”江一樓連忙阻止,“好友千裡來訪,你就這麼招待,好意思嗎?”
傅雪深麵容冷峻,但說出的話卻意外的風趣:“你上門,準沒好事。”
江一樓:“……”
他尷尬地笑笑:“好像是這麼一回事。”
傅雪深道:“不比劍可以,來下棋。”
江一樓一聽,更加驚慌失措:“求求你饒了我吧,我就是個臭棋簍子,配不上和你下棋。”
傅雪深不為所動:“來。”
江一樓沉默片刻:“你玩真的?”
傅雪深走上了樓梯,冷聲道:“來喝酒。”
江一樓看了眼怔在原地的蕭潛,知道他正在感悟入定,於是放心地跟著傅雪深走了上去:“喝酒,這個我擅長,今夜不醉不歸!”
聽雪樓頂。
一張方桌,兩把椅子,一個火爐,上麵架著一隻小羊羔。
永冬城的羊肉最為出名,取最為鮮嫩的小羊羔,無需多麼複雜的烹飪,隻要放在火上慢慢烤製,就是再美味不過的食物。
唯一的缺點就是煙火氣太足,和這位冷若冰霜的聽雪樓主不怎麼搭罷了。
江一樓坐了下來,拿起銀製小刀,割下了一塊羊肉。這隻小羊羔烤得正好,外表經過火舌舔-舐,焦黃酥脆;內裡卻是鮮嫩得要命,咬下去滿口都是油脂。
“我當時在永冬城一吃這個烤羊肉,就覺得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傅雪深知道江一樓這人滿口胡言亂語,也不理會,默默地斟滿了酒杯。
江一樓舉起酒杯,深深吸了一口氣:“好香、好酒,用‘雪中琉璃’釀的千年霜,還是永冬城的最為正宗!”
他抬手將酒一飲而儘。
這千年霜剛入口之時,猶如千年霜雪化水,寡淡無味卻冰冷清澈,但咽下後,一股酒味突地從喉嚨處燒了起來,回味無窮。
“當時我就說沈長臨不是一個好選擇。”
傅雪深突然開口,倒是嚇到了江一樓,差點將酒水噴了出來。
江一樓咽下了口中酒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為什麼說這個?”
傅雪深仍然是那副冷淡的模樣:“有感而言。”
“你被他害了一次,應該早早和他了斷才是,不該當斷不斷。”
江一樓:“……”
“不是。”他反應過來了,“你還真以為我喜歡沈長臨啊?”
傅雪深眉眼一動:“不然?”
不然為什麼要結為道侶?
江一樓爽朗一笑:“當時在萬宗盛會上與沈長臨相遇,以為道相同,誌同氣合,可結為道侶共赴大道罷了。”
“如今看來,不過一狹隘小人,我看得上這樣的人?”
江一樓舉杯:“多謝關心。”
傅雪深與他碰杯,將杯中酒飲儘後,又道:“正該如此,大道漫漫,以劍為友足矣,何必要他人相伴?”
江一樓誠懇地說:“冰塊,我覺得今天你的話說得有點多了,是不是把未來一百年的話都提前說了?”
傅雪深:“……其實我並非沉默寡言之人。”
“你長得像。”江一樓哈哈一笑,“不說了,喝酒喝酒。”
酒過三巡。
傅雪深道:“你上門總沒好事,這次又為了什麼?”
江一樓屈指敲了敲桌麵:“你仿製的重月劍借我用用?”
傅雪深:“借這一字,有借該有還。”
江一樓笑容一滯:“應該是還不了了。”
“那便送你。”
江一樓恭維:“樓主大器,不過除了這件事,還有……”
“幫我師弟鑄一柄劍。”
正在說著,蕭潛順著樓梯走了上來,他入定結束,境界更上一層樓。
“小潛,過來。”江一樓朝他招了招手。
蕭潛走了過去,還未站定,就被塞了一嘴的羊肉,他下意識咬了一口,滿口鮮香,沒有一點腥味。
“好吃嗎?”
蕭潛點了點頭。
江一樓回過頭,對傅雪深說:“這是我家師弟,你看著給鑄柄劍。”
傅雪深看了看江一樓,又看了看蕭潛,似乎覺得兩人之間不像是師兄弟,欲言又止:“你……”
江一樓:“什麼?”
“罷了。”傅雪深放下了酒杯,“去庫房,選材料就是了。”
蕭潛和江一樓落後一步。
江一樓拉著人嘀嘀咕咕:“往好了選,這人有錢得很。”
蕭潛:“……”
傅雪深轉過了身:“我聽見了。”
江一樓一點也不躲閃,反而大聲道:“誇你有錢!”
*
聽雪樓的外表看起來破舊,但其實是最有錢的門派之一。
聽雪樓中人擅鑄劍,與平易近人的鑄劍閣不同,他們通常隻接受量身定製,不僅材料自備,價格更是不菲。
身為聽雪樓樓主的傅雪深,更是不用說,求著他鑄劍的人多如過江之鯽。
庫房一打開,裡麵便冒出一股濃鬱的靈氣,再一看,其中珠光寶氣,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好好選。”江一樓此時正經了起來,“這次是鑄造你的本命劍,第一感覺非常重要,去吧。”
蕭潛:“師兄你不進去嗎?”
“我進去會乾擾到你挑選的。”江一樓道,“去吧,不要用眼睛,用心去選。”
蕭潛“嗯”了一聲,走入了庫房之中。
裡麵陳列著無數價值連城的寶物。
有藥材、有礦石、有武器……
蕭潛掃了一眼,琳琅滿目,都不知該如何挑選。
他想起了江一樓的話,乾脆站在庫房中央閉上了眼睛,靜靜地感受著。這個庫房之中沒有活物,應該是一片寂靜,可蕭潛卻聽見一個細微的聲響。
好像……在呼喚他。
他睜開眼睛,朝著一個方向走了過去。
江一樓站在外麵等待。
傅雪深道:“你對他很好。”
江一樓不假思索地說:“他是我師弟,當然對他好。”
傅雪深看了一眼蕭潛的背影:“真的隻是師弟嗎?”
“那不然還是什麼?”
不知為何,這句話,江一樓說得挺沒底氣的,他停頓了一會兒,確認道:“肯定隻是師弟。”
兩人等待著。
傅雪深突然“咦”了一聲。
“怎麼?”
傅雪深:“他去的方向,是我放廢棄材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