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窈窈腳步微頓,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周大人,還真不是她的生身父親。
不過這些話,就算是麵對忠心耿耿的芽春,也不能說。
“哎呀,你放心吧。”周窈窈親昵地拉過芽春的手臂,笑眯眯道:“我會想法子的。”
芽春還想再說什麼,卻見周窈窈驚喜地指著宮道旁的一株桃樹道:“看!”
枝葉吐綠,桃花初綻,儘管被雨水澆打過一輪,但新冒出的花骨朵還倔強地挺在枝頭,鮮鮮妍妍。
在層層青澀的花苞裡,一朵開得正豔的桃花傲然挺立,露出了淡黃的花蕊。
周窈窈鬆開芽春,緊走兩步,踮起腳尖,去夠那朵桃花。
她輕手輕腳地摘下桃花簪在發間,朝身後的芽春嫣然一笑:“你瞧,好不好看?”
芽春被那笑容晃了滿眼,一時失神。
桃花已是豔麗到極致,可眼前的女子,比她鬢邊的桃花更豔上三分。
膚若凝脂唇若點朱,一雙杏眼波光流轉,像是長了鉤子,直直把人往裡勾。
難怪陳婕妤不想讓才人去接駕呢,要是她是陳婕妤,也會想方設法,不讓才人麵聖。
芽春愣愣點頭:“好看。”
瞧著人比花嬌的周窈窈,芽春忽地眼睛一亮:“才人,咱們要麼爭寵吧!”
不等周窈窈答話,芽春便激動道:“皇上平日忙於政務,好不容易得空又去北巡了,後宮一次都沒來過。這次迎駕就是最好的機會,咱們一定要牢牢把握住,一舉得到皇上青眼!”
說著,芽春一把握住麵前女子的手:“陳婕妤定然也是覺得您得寵,才會用周大人的仕途要挾您。”
得寵?
周窈窈忍不住輕笑出聲,點了點芽春的額頭:“借你吉言,我馬上就要得寵晉位分漲月例啦。”
芽春急得跺腳:“才人!奴婢同您說真的呢。”
她回頭望了眼四周,壓低聲音道:“這宮中女子沒有比您貌美的,皇後娘娘不讓大家接駕時逾製,這不是更能凸顯您嗎?”
芽春止住話頭,期待地望向周窈窈。
可周窈窈還是平日的模樣,眼角微垂,沒有因為侍女的話而露出半分期待之色:“就憑這張臉便能得寵嗎?皇上若是見色眼開之人,又怎麼會一直不踏足後宮?”
芽春微怔。
周窈窈抬起右手,緩緩摘下鬢邊的那朵桃花,撚在指尖,指尖肌膚竟然嬌嫩不輸花瓣:“這後宮之中,數我出身最低,不能給皇上半點助力。得寵,拿什麼去得寵?”
說話間,兩人已行到了芳霞殿內。
周窈窈把那朵早開的桃花放到芽春手裡,掩著口,又打了個哈欠:“聽聞陳大人在皇上北巡時立了大功,想來此次迎駕後,陳婕妤便要承寵,到那時候,她也沒心思再尋咱們麻煩了。”
芽春還低著頭在思索,聽見這話,不免疑惑道:“才人,您是怎麼知道陳婕妤父親立功的呢?除了請安之外,您天天窩在芳霞殿裡,哪兒也不去,倒是比奴婢消息還靈通。”
周窈窈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在她翹起的鼻尖上留下淡淡陰影。
她唇瓣微勾,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來:“那自然是,我在話本子裡看來的呀。”
芽春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不滿地嚷嚷:“才人又逗弄奴婢!”
小宮女噘起嘴,看了一眼天色,驚呼一聲:“呀!奴婢還要去禦膳房呢!”說完便急匆匆地跑了,隻留下身後的女子一人在屋裡。
周窈窈望著芽春離開的背影,忍不住輕聲歎了口氣。
不知不覺,已經快一年了。
一年前,她還在為祖國的現代化建設添磚加瓦。因為手頭活計不順,便聽了同事建議,去當地香火最旺的壽安廟拜拜。
壽安廟不愧是壽安廟,剛踏進正殿,周窈窈就望見了那位頭頂十二個戒疤的大師,也就是壽安廟的主持。
大師瘦瘦小小,雙眼微闔,每進來一個香客都隻微微點頭,直到她進了殿門。
大師說的話,周窈窈甚至能一字不漏的背出來:“施主最近必有災殃。若想平安回轉,一定要在癸卯年閏二月的最後一日拋棄肉身。”
可惜她當時並不明白其中深意,糊裡糊塗地走了出去。還沒行到幾步,壽安廟正殿前的那株千年古樹便在她麵前轟然倒塌。
醒來時她便到了另一方世界裡,被一個芝麻大點的小官強行認女,又逼著她選秀入宮。
想到此處,周窈窈轉過身子,行到梳妝台前,那裡有一麵不大的銅鏡。
鏡中的人她再熟悉不過,從校服到正裝,她了解鏡中人的每一次改變。
但無論怎麼改變,她都是周窈窈。
“癸卯年閏二月的最後一日......”
這個日子,她數過太多次,早已深深地刻進了心裡。
閏二月二十九,皇上歸京日的午夜,她便能從此抽身。
到那時候,管他陳婕妤還是周大人,都與她無關。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