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太醫提著藥箱匆匆而來,躬身上前,將周窈窈腰間的衣衫剪開一角。
她的傷口確實未曾傷及筋骨,可利刃直接切掉了一片嫩肉,創口稍大了些,瞧上去血跡斑斑,很是駭人。
太醫查看一番後,朝殷岃搖了搖頭。
這意思,是必然會留疤了。
周窈窈見狀,哭得愈發淒厲。
她的露臍裝,她的比基尼!也不知道回到現實後,身上新增的傷疤會不會帶回去。
殷岃隻當她實在接受不了自己留疤,沉吟許久後道:“朕再晉你一級,許你昭儀之位。”
本以為周窈窈會高高興興地領旨謝恩,可沒想到眼前的女子聞言,反而往後縮了縮身子,怯怯道:“還是不了吧。”
連晉兩級已是隆恩,再晉一級的話,她怕是明日就會被宮中諸人的暗箭射殺。
到婕妤就行啦,至少最煩人的陳婕妤日後不能仗著位份比她高就隨意揉捏她。
殷岃挑了挑眉:“為何?”
他還真沒想到,居然會有人拒絕晉位份。
周窈窈的睫毛撲閃撲閃地,還帶著點點濕意,她信口胡謅:“臣妾這是為了皇上著想。”
“哦?”
“皇上今日連晉臣妾三個品階,日後若是其他品階高的姐妹立功承寵,也要皇上連晉三級,皇上豈不是封無可封?”周窈窈覺得自己說得極有道理:“為了皇上日後不為難,臣妾受些委屈沒什麼的。”
她還真是賢德。
殷岃聽了卻並不怎麼高興,隻淡淡“唔”了一聲:“那就隨你。”
周窈窈露出一個蒼白無力的笑來:“多謝皇上體恤。”
殷岃又看她兩眼,從太醫手中接過藥膏,低頭親自給她敷藥:“夜深了,無事便出去吧,每日按時來換藥請脈。”
其他人等在太醫進殿時已經屏退,太醫離開後,殿內此時隻剩下了殷岃、周窈窈還有順德芽春。
順德給芽春使了個眼色,朝身上比劃了一下,隨即也退了出去。
殷岃沒有留意到順德和芽春間的小動作,專注地將藥膏在棉紗上抹勻開來,再敷到周窈窈腰間。
他自認為動作很輕,可藥膏每碰到她傷口一次,她的身子就輕顫一下,仿若被雨打過的花瓣,搖搖欲墜。
周窈窈咬緊牙關,硬是一聲沒吭。
適才還哭那麼凶,怎麼忽然間如此堅強,像是換了個人一般。
殷岃時不時瞥她一眼,手裡動作不停,片刻後道:“敷完了。”
話音剛落,周窈窈便放聲大哭,剛剛強忍住的淚水從眼角不斷滑落,很快就浸濕了軟枕。
她一邊哭一邊道:“好疼,好疼!”可憐巴巴的,活像隻被人遺棄的小貓。
殷岃立在一旁,思索許久,最終還是伸出大掌,握住她的一隻手。
“怎麼敷藥的時候不哭,敷完了才哭。”
周窈窈癟著嘴答道:“哭的時候身子會動啊,一動就碰到彆的地方,傷口豈不是更疼?”
居然有些道理。殷岃默然無語,就那麼直直地立著,等她哭累了哭不動了,才把她的手放開。
不哭就不握了?周窈窈撇撇嘴,心頭一酸,又想哭了。
眼看皇上行到一旁,芽春總算尋著了機會,忙道:“奴婢給婕妤更衣。”
說完,拿著把剪刀上前,乾脆利落地把周窈窈身上的衣衫全部剪開,隨即給她套了件能把腰部露出來的小衣。
但那小衣露出的不單單是腰部。
周窈窈紅了臉,想喚芽春給她換件衣衫,可芽春已經拿著剪碎的衣物出了裡間,速度之快,仿佛生怕自己喚她回來。
這丫頭,胳膊肘往外拐!虧自己平日裡對她那麼好!
不過下一刻,身側的床榻稍稍沉了沉,更完衣的男人上了榻,躺在她的身側。
“睡吧。”
無論如何,她今日總是因為他才受得傷,他理應留宿在此。
“哦。”
周窈窈匆忙閉上眼,假裝熟睡,實則屏氣凝神,細聽身旁的動靜。
待身旁男人的呼吸漸漸平穩下去,她慌亂的心跳才平複了許多,又免不了有些煩悶。
怎麼又是這般情景,皇上難道是柳下惠轉世,真能坐懷不亂?不然如何能這般冷靜自持。
她壓下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沉沉進入夢鄉。
睡著後的周窈窈沒有留意到,自己腰間虛虛橫了隻手,正巧擋在腰側的傷口上方。
翌日天剛亮,殷岃便起身下榻,去淨房盥洗。
今日不是休沐日,他要上朝,還要在早朝下後,親自去審問那個刺客。
順德也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進來,伺候自家主子。
周窈窈感覺到身旁的動靜,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愣愣地瞧著殷岃抬腳離開,半晌才反應過來。
她虧大了!
不晉位份可以用彆的賞賜補償她啊,比如金銀財寶,她可不嫌多!
皇上怎麼就想不到呢!
*
“還不說嗎?”
身著盔甲的男人恭敬行禮:“回稟皇上,此人確實嘴硬,用上立枷都不交代。待微臣再上些手段。”
殷岃道:“朕去瞧瞧。”
男人忙道:“皇上,莫臟了您的眼睛。”
殷岃腳步不停:“無事。”
地牢內。
儘管上了立枷,但刺客手腳還是被鐵鏈縛住,稍一動彈,便“嘩啦”作響。
鐵鞭一下下抽在他身上,所到之處皮開肉綻,全身上下幾乎沒一塊好肉。
每抽一下,拿著鐵鞭的守衛軍士就要問一句:“說不說?”
那人“嗚嗚”作答,可一旦嘴裡的破布被拿走後,他便想要咬舌。
於是破布又被守衛軍士眼疾手快地塞了回去,鐵鞭抽得更狠。
殷岃在旁看了片刻,冷聲道:“夠了。”
他大步上前,冷眼望著刺客:“朕知道你是誰的人,也知道你是誰。”
刺客“哼”了一聲,頗為不屑。
“能躲開禁軍巡查溜進宮中,還能躲避數日不被搜尋到,你對皇宮的了解非同尋常啊。”
殷岃緊挨著獄門,衣袍下擺甚至碰到了刺客身上的鐵鏈:“不過朕確實好奇,你冒著如此大的風險進宮來見的人,究竟是誰。”
刺客把頭扭到一旁,隻是不答。
他不答,殷岃便也不問,隻讓人拿了一遝名帖過來,一個個念。
每念一個,刺客的掙紮就小一分,當他念完最後一個名字時,刺客已經停止掙紮,癱在地上,直愣愣地望著上方漆黑的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