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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紅登時就愣在當場,他愕然地盯著李魚,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仿佛有煙花炸裂開來。
就連躺在車頂曬太陽的楚留香也一個激靈的翻起身來,有些驚訝的望著她,似乎是不相信她會忽然講出這種話來。
李魚卻泰然自若,仍微笑著望著一點紅,她看到他的拳頭忽然緊緊的握起,手臂上的肌肉隆起,把他黑色的勁裝撐的滿滿的。
李魚於是道:“你能保證活著回來麼?”
一點紅不說話。
李魚便笑了,她搖了搖頭,輕輕歎道:“我舍不得你有去無回。”
她的話實在說的過於直白,叫一點紅也不知該如何反應,他緊緊的咬著牙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又見公主那一雙眼睛……如水波一樣溫柔,她就那樣看著他,仿佛眼睛裡永遠隻有他一個人一樣。
一點紅嘶聲道:“殺手做事,本就有去無回!”
他一向都是這麼過來的,從來也沒有人關心他、在意他,對他說一句……我舍不得你有去無回。
他已習慣了被人憎恨、被人厭惡,卻還無法習慣被人關心。
公主搖了搖頭,道:“難道在你眼裡,我就這樣沒有辦法,非得要你拿命去博才能如願?”
一點紅沉默了半晌,否認道:“不是。”
她一向很有辦法的。
公主道:“那不就得了,而且,我不要馬空群死,我要他活著看到銀州易主,活著看到他的馬、他的人、他的地都歸我,你……明白麼?”
說著,她伸手指了指遠處,那裡有大片大片的綠色,有安靜的、平和的流過的母親河。
她道:“這些是我的。”
她又歪過頭,鴉黑的長發便有幾縷從她的肩上滑落。她十分隨意的伸手,將那幾縷長發彆在了而後,又順勢摸了摸自己的耳後,她看著一點紅,忽然湊近了他,伸出一根手指,作勢要點他的眉心。
殺手的動作幾乎是反射性的,他伸手,一把捉住了公主的手腕,不讓那根蔥管一樣的手指點到他。
公主忍不住笑了一下,又伸出另外一隻手,很規矩的上去點了點一點紅抓著她的手指,然後低著頭,盯著那隻骨節分明的手道:“這不是我的,這個人不是我的。”
她看不見一點紅的表情,但是卻感覺到他的手指忽然收緊,又掩飾性的放鬆。
李魚道:“但他很珍貴,比……馬空群要珍貴許多,用明珠去碰廁木,並不值得。”
一點紅閉上了眼,沒有說話。
李魚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手掌中抽了出來,打了個哈欠,轉身回馬車裡睡覺去了。
公主的帷幔輕輕巧巧的落下,她的聲音從那帷幔後麵輕飄飄的傳來:“所以,如果你背著我去刺殺馬空群,我會討厭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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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繼續行進,一天之後,李魚就已看到了銀州城。
銀州很大,銀州城卻很小。銀州城不遠處,就是草原與沙漠的交接處,萬馬堂的旗幟烈烈的飄揚在沙漠落日的餘暉之中,仿佛在耀武揚威。
萬馬堂的總部並不設在銀州城內,他們生活在草原與沙漠之中,銀州城隻是他們找女人和找奴隸的後花園。
銀州太守出城迎接公主鳳儀,太守劉芳身著蟒袍——這蟒袍他也不知道多久沒穿過了,肚子上的肉看起來能把衣服崩開,他不停的流汗、不停的掏出手絹擦汗。
這個膽小的可憐人在看到公主兩百多人的隊伍時,擦汗擦的更勤了。
李魚很是看不上此人,連馬車都懶得出。
她對趙四道:“去,叫他帶路,去公主府。”
趙四領命而去,他十分倨傲,隻是說公主身體抱恙,不能見他,叫他快快帶路,不要廢話。
那太守的胖臉就紅一陣白一陣的,半晌,才哆哆嗦嗦的跟趙四說:“大……大人,實不相瞞……安樂公主府……還沒建好。”
那是肯定的啊!自新皇下令在銀州給公主開府到現在,滿打滿算也就是半年時間,一個公主府怎麼可能修得好嘛!而且……而且銀州被捏在萬馬堂手裡,萬馬堂不拿出錢來給公主建府,他這個太守可沒有辦法……
趙四頓時對他怒目而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