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
扶璃感覺到越來越冷。
[石榴樹呢?石榴樹怎麼還沒到?]老龍脾氣火爆,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唯有在夜色中以劍開路的白衣少年還是一徑模樣。
老村長嘴裡道:“石榴樹,石榴樹…”
“老丈,還有多遠?”
沈朝雲一劍挑開襲來的跳屍,跳屍的一半臉被整齊地削落一半,落地,又蠕動著迅速地拚在一起。
“快到了,就快到了…”經此一役,老村長頗有些神神叨叨,“再一個左轉,過了前麵那條小路就能看到石榴樹了,大概三百多米…村子裡就那一棵石榴樹,瘦小瘦小的,早就不結果了…”
又一陣時間過去。
扶璃能感覺到,自己越來越冷,手腳都蜷縮起來,唯有貼著自己的胸口是唯一熱源。
若不是還殘存了一絲理智,她恐怕都要變成原型,鑽進少年的衣袍裡,五花大綁著取暖了。
[下雪了!]
老龍望了望天空,突然間麵色大變。
夜色濃稠,天地間大雪紛紛揚揚地下。
域外是七月初七,正是燥熱的時節,剛進來時,這域內也極熱,可現下,卻下起了大雪,溫度突然降下來--
修仙人常有“六月飛雪,大凶之兆”的認知,現在雖不是六月,可也差不離。
這雪落下來,剛才還在源源不斷攻擊的跳屍突然仰頭,呆呆地看著頭頂飛來的雪花,凡是被雪花沾到的,全部維持著嘴角咧著的模樣,不動了。
如果有人在上方觀看,便會發覺,這所有的跳屍所在方位,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圖形。
[屍祭!是屍祭!]老龍道,[這女鬼瘋了嗎?!不對不對,她就是瘋的,用屍祭!這雪不能沾…格老子的,碰到了個硬點子了,哪個王八蛋教的她?她想乾什麼?!]
[彆說臟話。]
[現在是臟話不臟話的關係嗎?!我問你,怎麼辦?這雪跟撒鹽花似的,你能一片都不沾到?]
屍祭是天底下頂頂邪門的一樁法術。
人都講究個“入土為安”,一個人若死了,那就要停靈、哭喪、送葬,講究點的,選個風水寶地,時常祭拜,不講究點的,逢年過節也要點上幾炷香。
這些埋在地下的屍骨,都承載著活人的一部分情感,這些情感會在天地間形成一股念力,屍祭就是將這些附在屍骨上的念力抽取--
而這雪,就是念力所化,含著凡塵願力,又受了世間香火,七情六欲濃一點的,沾一點就醒不過來了。
這一邪術有點類似輪回宗的空空法,隻是空空法是輪回一遭,你會發現世間空空、不如皈依;但這屍祭裡沾一點雪,你就會發現這十丈紅塵裡,□□歡好、財權富貴,無一不是世間至妙。
老龍自己就是一縷魂,倒也不怕。
怕就怕年輕人心誌不堅,在這香火念力裡迷途。
要知道,當他還是一條小龍時,可是天天想著要找條母龍撒歡呢。
雪無處不在,飄飄灑灑,所過之處,一切動的東西都被凍住了。
沈朝雲手一動,劍影繚亂處,頭頂的雪被風掃開,趁這個機會,他一手拉過老村長,一頭托了扶璃,直接往石榴樹所在的地方奔去。
而他身後,隱約見一條蛇似的影子跟著。
三百米。
兩百米。
…
再快到五十米時,情勢突然突變--
剛才還乖巧趴在沈朝雲懷中的扶璃突地吐了口血,身子後仰,老龍叫了聲:[靠,什麼東西?!]
隻見不知打哪兒來的一隻跳屍爪子直接插在了小姑娘的後心,那爪子皮膚發青發黑,與小姑娘白嫩的皮膚和噴血的傷口,形成了鮮明而可怖的對比。
就那一隻爪子,沒連著身體,像被人隨手從跳屍身上摘下來又那麼一丟--拋雞爪子似的,然後那爪子就插在了小姑娘後心,連點反應速度都沒給人。
扶璃又吐了口血,原本還趴在少年肩頭的頭往後倒,露出的一張臉泛著死人的青。
[阿璃,我的小阿璃嗚嗚你可不要死!]老龍痛哭。
而這變數間,沈朝雲抱著她的手卻動也未動,甚至步態還一樣,而這變數間,雪卷土而來,他右手一個拂風的招式,周圍的雪又被氣勁蕩開--
雪飄飄灑灑,卻一點沒有落到沈朝雲的身周,連老村長都沒沾到一點兒。
“小丫頭,你這負心漢的心腸未免也太厲害了,你都這樣了,他都沒一點差錯,雪沾不得他身,可如何是好?”
昏昏沉沉裡,扶璃還能聽到女骷髏在耳邊說。
選了個這般心(鐵)誌(石)堅(心)定(腸)的宿主,她也想知道怎麼辦呢。
扶璃麵無表情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