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抓到了藏匿在暗處窺視的可疑宵小之輩,可要一同殺了?”
話音顯現出這行人陰狠毒辣作風。
寶嫣忍著渾身酸痛,惶然不安地朝那位“大人”望去,卻發現對方渾身上下裹得嚴實,隻露出一雙烏黑漆厲的眼珠。
“把她放下。”
早在拖拽間,寶嫣發絲鬆散,烏黑如瀑。
下一刻,她被棄如敝履地丟到那位大人腳下。
明明夜裡的風還帶著入夏前的微微燥意,寶嫣卻覺得更冷了,她不過是聽見動靜,一時好奇夜起查探,根本不曾想過遇到毀屍滅跡的場麵。
露水更重,她衣衫單薄。
嬌不勝憐。
這幫人會打算對她做什麼?
頭上那道盯著她打量的目光看得越發仔細,寶嫣心懷不安,狼狽地抱緊自己。
抓她過來的大漢忽然一拍腦袋,說了句,“等等,這女娘……好似白日送嫁隊伍裡的。”
寶嫣驚疑,這幫人什麼時候見過自己?
大漢回憶,“那條路上,就是他們擋住咱們的去路。”去路?難道他們就是大兄說的那幫死士?
“啊……”寶嫣倏地一痛,差點咬著舌頭。
一隻擅長讀書寫字的手,抬起她秀氣的下巴,“大人”彎腰湊近寶嫣跟前,身影逼近,凝視她的眉眼片刻,悠悠問:“女郎,你是誰家的新婦?”
誰家新婦?白日那麼大的儀仗,隻需稍加打聽,就該知道她的來路。
對麵看似文雅,實則手上的力道叫寶嫣下巴都縮緊了。
她顰眉蹙頞 ,語調輕巧,說話吃力,“我我……是清河晏氏……”
這裡是北地,清河府那麼近,期望這人知曉她夫家勢力,會明白她身份不凡,不是該輕易招惹的對象。
可對方依舊沒有鬆手。
“不夠。”
“把你的來曆與大名通通報予大人。”旁邊大漢凶神惡煞地命令。“快些。”
從出生到現在,寶嫣還未受過這種被人脅迫的屈辱,她眼中盛滿搖搖欲墜的晶瑩珠子,羞惱地同麵前那道盯著她的影子對視,“……江南道,我打江南道來,乃金麟府……蘇氏之女……”
“蘇寶嫣。”
這下賊人之首終於滿意,捏住她下巴的力氣一鬆。
寶嫣癱軟在地,下一刻對方居然親自將她扶起,危機仿佛解除,寶嫣疑惑而吃驚地看著他朝大漢靠近。
二人秘密低語兩句,那下人點了點頭。
倏地腳步一轉,竟然直衝方才她躲藏的地方趕去。
聽著蘭姬被殘忍揪出來的動靜,寶嫣看傻了,她怎會還在那裡?
蘭姬被抓來後驚恐萬分,嘴裡一直不停念道:“饒了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她跟寶嫣方才似的,隻不過態度更差,被重重砸到地上。
見寶嫣居然完好無損,就像瞧見救星般,蘭姬忍痛搖晃地爬起來朝她伸手,“阿妹,阿妹救我。”
寶嫣情不自禁後退一步,想起蘭姬之前為了自保,竟然狠心將她推出來的舉動。
現下這種處境,她又如何救她。
“你們撞見不該見的東西,總該付出些代價。”她身旁一道低沉玄秘的聲音開口,那位大人悠悠道:“留下一對眼珠,饒你們不死。選誰呢?”
對方突然偏頭盯視毫無防備的寶嫣。
蘭姬:“就她,就她……”
寶嫣自覺大難臨頭,提心吊膽地咬緊牙關。
結果那道目光從她這繞了一圈,陡然定格在被嚇得搖頭後退的蘭姬身上,“還是你吧。”
兩張臉同時一愣。
“不……這不公平,為何不是選她?”
蘭姬反應過來,驚懼地怒指寶嫣,為了拉她下水什麼都說了出來,“她比我出來更早,見得更多!你們找她,我才是什麼都沒瞧見!”
寶嫣:“阿姐……”你怎敢顛倒黑白?
旁邊冷淡的嗓音殘忍地吩咐:“挖了她的眼,碾碎了丟棄到荒野。”
寶嫣震驚而怯弱地望向那位“大人”,對方視線不偏不倚地回落到她臉上。
那眼神富有極強的侵略性,令寶嫣心生一種怪異的赧然。
“且慢。”就在對方下屬要朝蘭姬下狠手時,寶嫣終於忍不住叫停。她心率快得厲害,出於畏懼,捏緊掌心,強忍被盯著的慌張不適。
寶嫣鼓起勇氣道:“這位大人,可否放了我與阿姐?”
蘭姬雖然顛倒黑白,她卻不能對她置之不理。
真毀了一雙眼,怎麼跟家裡交代?
“方才阿姐所說並不屬實,我等其實什麼也沒瞧見,隻是在屋內聽見動靜出來查探罷了。若大人有大量肯放我們一馬……即使明日有人問起,我們也會裝作不知情,替您守住秘密。”
“隻有死人才不會泄密。”
寶嫣悄然鬆了口氣,本以為對方不會搭理自己,隻要肯說話就代表還有商量的餘地。
“也不能這麼說……”
“大人有無想過,此乃清河府轄內,我乃晏氏即將入門的新婦,殺了我們隻會惹來更多的麻煩?”
“若是當今晚什麼事都沒發生,在此我敢發誓,以自身名譽做擔保,如有背信棄義,”寶嫣狠了狠心,咒道:“下場將不得善終,若還不夠,可再到清河府尋我麻煩。”
“我……”
她話語被直接打斷,“口說無憑,給我一樣你的信物。”
寶嫣怔了怔,她剛還想說,等她與晏氏子完婚後,若有所求,她還可以幫對方一把,就當抵了一命之恩。
“信物。”對方似乎對向她討要東西,有種莫名的固執。
寶嫣就寢更衣,身上哪有攜帶什麼信物。
她找了找,忽然摸到脖頸處的頸環。
寶嫣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取下遞了過去,那應是還未成年的女郎帶的長命鎖,寶嫣帶了多年及笄後都沒更換,可見這是她的心頭之愛。
不過鎖上墜有鈴鐺,會響,於是又將它換成了寶嫣的私人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