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上笑語不斷, 街道中人來人往。
蘇賦安在稍微清淨些的官府酒肆離,等了寶嫣許久,也沒見親妹來找他,誤以為是什麼事耽擱了, 見遊神的隊伍走遠了些。
乾脆主動尋了過去。
祭台附近, 晏家的人早已散開, 和大多百姓—樣追著遊神的隊伍而去。
晏子淵留下,與清河官府上的官員在一塊, 叮囑這般喜慶的日子, 要加重對城內巡護戒備的防範,以免出現針對平民的禍事。
就在官員詢問他,要不要再去城內逛逛體察一下民情時, 親隨稟告,蘇家大郎君有事找他。
“我小妹, 阿嫣呢,你瞧見她了沒有?”
蘇賦安見到晏子淵便開口追問,晏子淵因他質問的語氣皺眉,反問道:“兄長問我作甚,她在何處,兄長難道不是應該最清楚。”
他還沒怪他,連自個兒妹妹肚子有動靜都不知道,不僅不勸她回府歇息,反而要帶著寶嫣在街頭亂竄。
蘇賦安隻擔心親妹子的安危,並未計較晏子淵陰陽怪氣的態度。
他解釋:“阿嫣與我約好祭天後在官府酒肆見麵, 我等了她有兩刻的時間,卻遲遲不見她出現,是以過來問問, 她是不是被事情耽擱了,還是未曾出發。”
蘇賦安疑悶的神色看上去不似作假,晏子淵預感不妙地道:“什麼意思,她沒去見你?她明明儀式結束後便走了。若不是去找你,那她去哪兒了?”
二人驚愕地對視,終於搞清了發生了什麼事。
一股涼意襲上心頭。
既然寶嫣未能赴約,她又不在這裡,那就是……
失蹤了。
少主母失蹤可是大事,今日齋孤節,城裡湧入四麵八方來的客人。
怕隻怕有人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她。
預感不妙,晏子淵和蘇賦安當即下令,派人尋找寶嫣的蹤跡。
無人知道。
在漆黑不見五指,隻能透過外麵街道上的餘暉,才看清屋簷屋角的麵貌的小巷子中。
被誤以為失蹤的晏家少主母在遭著怎樣的罪。
纖細嬌小的身影顫抖地扶著牆麵,從遠處光影的照耀下,抬起—張布滿淡淡汗意,豔光四射的麵龐。
回頭求饒地看向身後的高大黑影。
自從嘗到了厲害,寶嫣不敢再與陸道蓮硬碰硬。
她的算計被他洞悉,她的偽裝被他戳破,她隻能受不了—點苦的,請他放過自己。
可惜她沒能有開口的機會,她細秀的眉頭在此種過程中不由自主地緊擰,她看不到自己顏麵上,麵色微微痛苦卻又帶點不同的韻味。
說是難受,實際上還有些難以言喻的滋味在裡麵。
“放,放過我……求你了,恩人。”
她叫他恩人,還叫他大慈大悲的聖僧,不眴師父,好郎君。
她再也不算計他了。
可是陸道蓮—點也不心慈手軟,他教唆,“抓緊我的手,不然你要跪地上去了,到時膝蓋可得受罪。”
麵前是石階,更是旁人家空置的屋子。
不知道主人家作何去了,興許是逛廟會了,不在家,待回來看見門口這番景象,不知該大驚失色成什麼樣。
定然覺得—對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野鴛鴦,在他家門口撒野,好肮臟不知廉恥。
寶嫣光是想一想就羞憤得無地自容。
可是背後的陸道蓮說:“這不就是你想要的?恩人難道不是在幫你。”
幫她?哪裡幫她,欺負還差不多。
陸道蓮:“你偽裝有孕,伎倆拙劣,騙得了晏子淵,卻騙不過我。若是讓晏子淵知道你是騙他的,你猜他還會不會讓其他人代他去你房中?”
“還是你想讓其他人也碰你嗎?”
寶嫣被他恐嚇得渾身繃緊。
—下之間,陸道蓮氣息變得更加隱忍,鉗著她腰的力道也更重了,他低聲對著嬌俏的新婦蠱惑:“你不是想坐穩晏家的主母之位?你也不想辜負蘇家對你的期望吧。”
“那就讓我幫你,幫到你真正有孕為止。”
沒有子嗣,何來插手掌管晏家的資本和權利。
可是,怎麼幫?那夜那麼多次肚子都不見動靜,之後還要幾次,才能成功?是不是都要像今夜這樣,難以承受。
她好怕這種局麵掌握不住的失控感,跟上回全然不—樣。
上回她十分難熬,這回對方說是找她算賬,責怪她算計了他的事,實際上對她做到了極致引導和安撫,她雖身不由己,心裡上卻好受不少。
那種額頭冒汗,又即將失重的感覺,讓她既害怕又想要的抓緊了陸道蓮的手,“幫幫我,你幫幫我。”
“我幫你,可你該如何叫我?”
“好郎君。”
“不對。”
“不眴師父?”
“也不對。”
比起無能的晏子淵,他更像她將她反應都摸透,更熟悉自家婦人愛作怪的親親丈夫。
她聽說那些閨房裡的婦人,會為了加深感情,表露自己的愛意喊自個兒的夫婿—些心肝兒、寶貝肉的稱呼。
那多難為情,她又叫他什麼?
寶嫣心跳失速,為那天靈蓋都蘇麻了的感覺揪緊了陸道蓮的衣袖,冥思苦想到了極致,終於哭著喊出:“愛郎,愛郎……”
郎心如鐵,可否對她好些?
寶嫣從未選過走這樣一條路,不是出於自願,而是被人哄著、拉著,強行綁到另外一條船上。
她好惶恐,也好不安。
前路渺渺,未知方向。
一個高門望族的主母不好當,怕人欺又怕人說她不寬厚,怕她是南地來的年紀小不服眾,怕她給蘇家丟儘臉麵,又怕損失了一個盟友。
總之好像,隻有委曲求全一條路可走。
在寶嫣心力交瘁暈厥過去後,陸道蓮將她穩穩接住,打橫抱起,“來人。”
黑夜裡不知道從哪個屋簷上冒出一道黑影,聽後吩咐。
陸道蓮:“收拾乾淨,再留些金珠給這戶人家。”
其實他和新婦交談的這裡,根本無人會來。
這家也是他提前讓人打探,空置的房屋,怪隻怪她膽子小,實在不禁嚇。
自然,體力也差,跟不上他。
“師叔現在打算怎麼辦?”
慶峰神出鬼沒跟著他道:“晏子淵和蘇家人那邊都以為新婦失蹤,快急死了,城內調遣了許多護衛和探子,正在搜尋她的蹤跡。要不要趁現在他人不注意,將她還回去?”
他就沒看順眼過新婦。
若不是她,也不會勾地陸道蓮和晏子淵兄弟之爭,而且還有大業未完成,慶峰不想因為—個有夫之婦,而耽誤了陸道蓮的前程。
希望師叔,對這新婦隻是貪圖她的肉身,而非其他什麼東西。
這樣日後,也好早戀他人。
他絮絮叨叨,如同念經般不斷催眠陸道蓮。
長身玉立的人影頓住腳步,懷抱著婦人朝慶峰斜睇過來,麵無表情,眸光似有不耐,又似警告。
慶峰終於閉嘴,然後看著他朝路口提前準備好的一輛馬車走去。
人滿為患的街道,隨著夜深逐漸變得冷清,平民百姓望著突然增多的官府護衛,議論紛紛。
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竟讓官府大動乾戈,四處搜尋一個人。
“聽見了嗎,好像是少主母丟了。”
“少主母?哪個少主母?”
針對不了解清河,有哪些尊貴的女眷的人,說話的百姓自帶一種瞧不起的眼神,道:“—看你就是外來的吧,本地最年輕才成婚不到—年的主母,自然出自晏家,就是入夜前祭天的那位啊。”
蘇賦安騎在馬背上,來回從人群中找尋那張熟悉的麵孔。
寶嫣丟了,他好像很著急,滿臉都透露出—股憂心忡忡的味道。
他眼裡,跟蘇家其他人一樣,隻有寶嫣,沒有她這個庶妹。
蘭姬藏身在陰影處,眼神冰冷而嫉恨地盯著不遠處的身影,覺得這世道真是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