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晏子淵來說, 寶嫣可以不貞,但她不能不忠。
她須得知道,誰才是她的夫婿, 而旁人不過是用以讓她懷上子嗣的工具。
她若控製不住自己,對姘夫心生不該生的心思, 豈不是沒將他這個夫婿放在眼裡。
婦不尊夫, 就是大忌。
他喊了一聲“夫人”, 寶嫣望著陸道蓮,微微泛熱的心底驟然涼了一瞬,她才清醒過來, 後知後覺地想起, 眼神應當不能與陸道蓮太纏綿。
她剛剛,很明顯嗎?是否有被晏子淵瞧見?
寶嫣就如在外邊玩,被丈夫喚回家的婦人,她抱著小貓兒乖乖退回到一旁。
晏子淵走上前,在她身旁站定,環住寶嫣的腰身, 很恭敬地邀請陸道蓮:“兄長可要進屋坐坐, 我讓夫人親自煮一壺茶, 我們兄弟二人聊聊閒話也好。”
寶嫣被晏子淵的動靜驚訝到, 腰上那隻手除了讓她詫異不適, 彆無其他感覺。
但是她又不能掙紮,因為身旁的是她丈夫, 他們名正言順, 無論晏子淵做什麼都是夫妻分內事。
她下意識看向陸道蓮,這個掩飾不住高貴姿態的出家人,竟連她的腰都沒看一眼, 甚至目光都不在寶嫣身上。
而是對著晏子淵道:“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去把暖閣的屋子空出來。”
晏子淵對著寶嫣指揮,“還有茶,煮好了再送過來。夫人,聽見了嗎?”
陸道蓮這時終於將眼神放到她這來了,隻是沒有方才的一絲調忄青意味,甚是冷漠玩味。
那張很會含吻人的嘴也輕抿著,微微笑,卻令人感受不到半分善意。
寶嫣當真看不懂他。
覺得在這種情況下,他難道不應該對她滿是憐惜嗎?
“夫人。”
發現她在出神,晏子淵又開口念了句。
寶嫣這才回過神,黯然地垂下眼眸,答應道:“知道了,夫君。”
晏子淵讓她親自煮茶,寶嫣隻有將陸道蓮送的貓兒遞給婢女,然後再正屋烹好再給他們送去。
寶嫣身姿嫋嫋,廣袖削肩,一把細腰剛從他們眼前離開。
晏子淵瞬間門變了臉色,質問陸道蓮:“怎麼,兄長想還俗了嗎?”
“你在氣急敗壞?”
陸道蓮反問,他神態堪稱輕鬆:“還是在發瘋。”
晏子淵冷笑:“方才,你以為我什麼都沒瞧見?”他將懷疑兩人暗生情愫的事說出來。
“我那新婦看你,兩眼發直泛春,彆說你不知那是什麼意思。”
有句話叫旁觀者清。晏子淵確信自己沒看錯。
但是陸道蓮說:“那我確實不知。”
他幾乎是沒有停頓,甚至在聽到晏子淵的話後,表現得有一絲驚訝,不知道是在做戲,還是當真那麼想。
陸道蓮:“就算知道,又與我何乾。”
晏子淵眼皮一跳,朝著他身後的方向望去。
不知什麼時候,寶嫣去而複返,麵色慘白地站在台階上,冷酷地說出那番不負責任的話的陸道蓮微微側首,朝她看過來。
他眉眼都沒變一下,也看不到一絲慌亂和不忍,就好像真的跟他沒有乾係一樣。
很安靜淡漠地盯著寶嫣問:“少夫人是落下什麼東西了嗎?”
“沒,沒有……”
女娘開口的聲音透出一絲傷心和虛弱。
“隻是來問問,兄,兄長……要不要留下來用午食……”
寶嫣沒離開太遠,就聽下人來報,說是莊子裡送來了孝敬她的山中野物,一些肉和野果,問她要怎麼處理。
寶嫣便想到了送了她一隻貓的陸道蓮,他既然要留下和晏子淵喝茶談事,那麼也應該不會那麼快離開。
此時已經隅中,該用午食了。
想著為了感謝,以及分享野物,於是過來問問,他們的意思。
沒成想,好心辦壞事,弄巧成拙了。
晏子淵和陸道蓮的話,剛剛好叫她聽個一清二楚,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
看來下回還是不能再爛好心了。
寶嫣我見猶憐,故作不在意地朝他們笑了笑,掩蓋不住地低落道:“是我不好,打擾到二位了。”
她不再看一眼陸道蓮,倒是任由他們二人盯著自己,形容狼狽地快速離開。
這回真就沒再回來。
第二次闖了禍事的陸道蓮與自個兒弟弟對視,他麵無表情,晏子淵得逞樣,抬手恭維道:“輕易叫一個女娘心如死灰,還是兄長厲害,阿弟當真自愧不如。”
他免不了得意地笑,陸道蓮淡淡問:“是嗎。”
晏子淵再朝他看去時,陸道蓮的眼神無風無浪,純粹的黑,幽深而靜默,晏子淵想到了後山之中的沼澤地。
瞧著無害,卻藏滿殺機。
午食,寶嫣並未與他們一起享用。
她推脫天熱,胃口不佳閉門不出,暖閣裡的茶水她開始還去送過一次,後來就換了鬆氏去了。
陸道蓮的神色平平,沒有受絲毫影響,斯文地將夥房準備的野果肉片吃得乾乾淨淨,擦了下嘴,等不到人來便走了。
和他一比,晏子淵瞧著也沒胃口多了。
他開始回味過來,這人是沒有心的,新婦傷心難過,代表差點栽在他身上,這豈不是說明她對自己的不忠。
新婦若是不在意,他才應該高興才對。
而不是得意,有人令她難過了,看似兩敗俱傷,實際上真正受損的隻有他和寶嫣而已。
他這位兄長,才是真正的贏家。
“女郎,這隻貓兒該叫什麼?可要給它取個名兒?”
在看通體雪白的狸奴時,寶嫣心中並沒有泛起絲毫漣漪,但這等天生博人寵愛的小獸,還是很可愛的。
就像她再次聽見那兩兄弟背後談論她,她還是沒想將這等寵物扔掉,或是還回去。
也許還是有考慮過這麼做的,但會顯得她太刻意了。
就仿佛十分在意那個人的話一樣,寶嫣有了上回的經驗,學會了改正,有了進步,沒有將自己弄得可憐兮兮。
免得鬆氏和小觀又為其擔心,寶嫣披著薄衫,手裡攥著寫給家裡的家書一角,等待墨乾。
一邊輕吹,一邊瞥著在小觀手裡不大安分的貓兒,想了想:“就叫不思。”
“不思?”
不思不想,不憶不念,小觀遲疑地問:“會不會,太嚴重了?”
聽著頗有決絕的味道,婢女不敢細問,又怕惹了寶嫣傷懷。
“好像是太正經了。”
寶嫣思索了片刻,改口道:“那還是改叫貓兒吧,不取名兒了。”
她秀眉微微蹙,一句不經意的話,態度卻很認真。
寶嫣揮揮手:“你帶它先出去玩會兒,我還有事要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小觀攜著貓兒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