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隻貓兒……”
寶嫣瞥去一眼,是他送的,小觀是因為她,再無法對一隻孽畜心生寵愛。
可是寶嫣說:“留著吧,人之間的齟齬齷齪,與它何乾。”
她不僅要將這隻貓兒養得好,還要時時日日與它作伴,這樣才能彰顯出她一往情深,死心塌地的癡兒模樣。
那天夜裡寶嫣是親自抱著貓兒回去的。
陸道蓮得知她梳洗後,還將貓也梳洗了一遍,然後同塌而眠,聞訊在自己房裡彎了彎嘴角。
衝慶峰說:“我送的禮,還算可心?”
看來女娘都是喜歡這等瞧著無害,輕易就能捏死的畜牲的。
這樣也就顯得寶嫣在他心中更嬌了,隻有渺小脆弱的同類才會彼此依偎著取暖。
可憐至極。
寶嫣如今已不在意,自個兒在旁人心中是什麼麵貌了。
是醜陋不堪,還是煙視媚行,她心裡有數就好。
就是不知晏子淵那邊送了陸道蓮好些個女娘,他給退了回去,不知道她這位夫君作何感想,還會不會再想些法子,給對方身邊塞人。
若是塞進去了,寶嫣也不擔心。
就怕晏子淵不再阻攔他們暗生情愫。
陸道蓮拿她當貓貓狗狗,不來些人爭搶,如何增加她在他心中的分量?
恰好天朗氣清,遠山如黛,正適合出門巡莊。
寶嫣也不想在晏家待了,在賢寧那自請了巡莊的活計,便帶著人馬出發了。
她這無疑像是在躲避誰,小獸都是這樣的,打不贏咬不過,可不就得跑得遠遠的。
對陸道蓮來說,寶嫣此舉稱得上“畏罪潛逃”。
還怪憐人愛的,哪個獵手不是在看甕中物,使勁賣力求生的樣子覺著有趣呢。
寶嫣逃的就很有趣,她不敢在晏家待著,怕他纏她。
乾脆借著辦正事的由頭躲到莊子去了。
那他追還是不追啊?
還是先讓她貓個兩三日,等她放鬆戒心的時候,再去偷襲她,看她嚇得花容失色的樣子?
可惜算盤打得響,總有意外發生。
晏子淵因為陸道蓮拒絕了他送的嬌娘的事,跑來向他質問:“為什麼不收?”他以為會得到像上回那樣的答案。
可陸道蓮意味深長地告訴他:“會惹新婦傷心,還是算了。”
晏子淵突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眯起兩眼,陰惻惻地問:“你不會對她有意了吧?她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婦人。”
陸道蓮喟歎:“你還是不信。”
“我一個出家人,修行最重要。美色不過是過眼雲煙,經曆過一遭就能舍棄掉的。”
他態度無情且篤定,連晏子淵都不好懷疑他話裡的真意。
“可你不收,我心裡總是不安定。”他覺得陸道蓮務必要擁有除寶嫣以外的女娘,隻要他身邊有多個侍候的姬妾,就證明他真的不看重新婦。
陸道蓮沒什麼表情地思索了瞬息,答應道:“那就等我回來再說吧。”
晏子淵機敏地瞪眼詢問:“你要走?去哪?”
陸道蓮冷聲回應:“你要我收下那群女娘,我總要先說服了蘇氏女才行,不然她心底在意,獨自哭了怎麼辦?我如今,瞧她最順眼,你要我幫你借個子嗣,我允了。可你也不能耽誤我修行。”
就在陸道蓮出發,去尋寶嫣時。
隨同她去了莊子的府兵,忽而帶著一小隊人馬和莊子裡的下人回來了,周身塵土飛揚,見到晏子淵便張嘴哭嚎:“郎主,少,少夫人在山裡,不見了。”
眾人隻見晏子淵神情一變,卻沒察覺到站在另一邊戴著麵具的白衣僧人,眼神微微泛冷。
巡莊就是巡視領地,每個月主人家總是要去一次,看看收成,看看地上的百姓安居得如何,聽聽民情。
說是輕鬆,其實也有點累,好在忙過開始兩日,寶嫣後頭就鬆懈了許多,她帶來的人裡有替她對賬簿驗收成的管事。
隻要等他們對完了,再稟告給她聽就成。
閒來無事的時候,她隻用隨處走走,或是選一處納涼的地方坐著躺著,管事怕她在莊子待悶了,覺著無趣,便告訴她山上有個天然的溫泉池。
也是晏家的,少夫人若是不嫌棄,可去山上逛逛。
誰知寶嫣便真的去了,還是趁著夜色的時候,帶人打著燈籠上山的。
“這不是找死嗎?”
天黑後山上可比白日要危險,晝伏夜出的猛獸有許多,萬一遇到一兩隻豺狼猛虎,憑她細皮嫩肉,能留下多少屍骨?
馬背上晏子淵橫掃了一眼陸道蓮身後魁梧的下屬,他的威壓慶峰根本不放在眼中,隻看向師叔挺拔而堅韌的寬闊背影。
麵具下,陸道蓮嘴唇微啟,冰冷地指揮道:“分開去尋。”
他一發話,許多明麵上看得到的身影自發朝山裡奔去,還有許多看不見的,身手更好的在林中開始穿枝拂葉。
晏子淵望著他和下屬的背影,目光多了些許彆樣的不同,是驚訝也是忌憚。
他以為陸道蓮從上京來清河,是帶不了多少人馬出來的,可是就憑剛才他一聲令下,藏在暗處的影子發出的動靜,晏子淵就知道他怕是將京中所有的暗衛勢力都收攏了。
怪不得他這般有恃無恐,有這麼一批精銳的部將,誰還能真正傷的到他?
懷揣著複雜心思的晏子淵在親隨的提醒中回神,當務之急還是找到失蹤的蘇氏女,他也策馬進了茫茫大山裡。
“女郎,這麼做當真有用嗎?”
皓月之下,一個山洞裡,故意帶著小觀與府兵走散的寶嫣坐在篝火旁,懶散而不經意地用枯枝撥弄裡頭的火星子。
火光照得她的臉如遇霞光,粉膩酥融,柔柔道:“放心,他們定會來找我們的。就看那妖僧,會不會來了。”
“若是他來,就說明他確實放不下我。”
“什麼七情六欲,不過是些自欺欺人,風流無恥的借口。”
“他要我不動春心,我就偏動給他看。”小觀瞪大雙眼,火光中的寶嫣美目盈盈,顧盼生姿,扯鬆了發髻和腰上的束帶。
望著外邊漆黑山色,山中響起狼嚎,覺著差不多是時候了。
將小觀留在山洞裡,寶嫣半回著頭溫柔地叮囑:“我去了,若他們先找來這裡,你便實話他們說,隨他們先走,不用擔心我。”
她著了最顯身段風韻的衣裳,寬袍廣袖,手持匕首。
山洞外風大,她長發披散,隻有一條翠紗係在頭上,身形纖細,仿若要乘風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