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嫣動了動。
她腳麻了,近來有些水腫,喜歡抽筋。
陸道蓮瞥了一眼懷中身影,不再多與梁仲學多計較,冷聲命令他:“帶路。”
“是。”
一行人飛快起身,為了襯托陸道蓮的身份,還配備了屬於太子等級的華貴車輿。
陸道蓮先將寶嫣送上去,看他動作態度,對這不知容貌和來路的婦人都頗為溫柔小心。
寶嫣惦記蘇鳳璘,見他沒有跟來,在車輿的後門關上的那一刻,掀開了帷帽,“我阿兄……”
這些時日,陸道蓮頗有些吃味,不知是不是寶嫣不願正視與他二人的情感,從她嘴裡念出的人,排名最多的就是那個蘇鳳璘。
陸道蓮:“你阿兄在後麵,放心,忘不了他的。”
有他這句話,寶嫣便安心了,她悄悄鬆口氣的樣子,引得陸道蓮微微不滿,他往寶嫣的位置靠近。
車輿空間很大,除了供人坐,裡頭還擺了小桌小櫃。結果被陸道蓮抬腳抵開,瞬間占據了寶嫣身旁的一大片地方,另她感覺如有陰影落下。
“你如今的肚子,坐著反倒不舒服,不如靠在我身上。”陸道蓮拉著她的肩膀往自己胸膛上去,不想寶嫣卻往角落裡縮了縮肩膀,“不用了,我,我有靠枕。多謝。”
陸道蓮淡淡道:“靠枕哪有我舒服,你與我客氣什麼。”
他再次勾她手腕,寶嫣嬌嗔:“不要。”
陸道蓮臉色終於垮了下去,“怎麼,你還在因為那件事生我的氣?”
寶嫣被他微揚的語調嚇了一跳。
陸道蓮眼也不眨地盯著她,稍一抬手,就奪走了寶嫣頭上的帷帽,讓她嬌羞又怨惱的臉龐暴露在麵前,“你……”
陸道蓮:“我什麼?我自己的婦人我還看不得了?”
“誰是你婦人?”
寶嫣想將帷帽搶過來,卻被陸道蓮抬高了手不讓她拿,寶嫣隻得佯裝不要了的樣子,輕道:“我來上京,隻為看望我阿翁阿耶他們,可沒有想做太子妃。”
陸道蓮一句成讖:“你果然還在生氣。”
在寶嫣狡辯前,他促狹地挑起眼,說:“你怪我,那日晏子淵來府上,我不僅沒阻攔還放任你阿兄與他打起來。”
“你阿兄輸了,他隻是一時占了上風,不是晏子淵那樣的練家子的對手。”
他聲音低沉,聽起來有酥酥麻麻之意。
寶嫣被他說中心思,難為情地撇開臉,結果陸道蓮根本不放過她,輕捏著她的下巴,將她臉轉了過來,眼波扭轉儘顯風流輕佻,道出結果:“他被打成豬頭,躲你半個月不敢見你,你得知那日我也在場,便覺著我是故意視而不見的,所以才氣我?”
寶嫣怒瞪他,原來他也知道。
她玉指點著離她極近的胸膛,控訴陸道蓮,“我阿兄豈止被打成……他不僅臉受了傷,骨頭也斷了好幾根。這些時日不僅舟車勞頓,還要養傷。”
好好的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整日跟瘸了腿兒一樣,一路過來,臉養好,手上和腿腳的傷卻沒那麼快。
蘇鳳璘嘴上說著沒事,隻要為妹妹出氣就行,寶嫣卻見不得他為自己受損的模樣。
於是從出發到現在,好長一段時日沒給過陸道蓮好顏色。
善於洞察人心的陸道蓮忍了已有數個月,終於在到達陸地上後,向寶嫣開口示好。
怕她把自個兒的手戳疼了,陸道蓮一把握住,攬在掌心裡揉捏,巧舌如簧地回應道:“是我不好,我當時以為你阿兄有兩下子,能應對得了晏子淵,不該高看他的,以為誰家郎君與我一樣……”
哪有人像他這樣,貶低彆人,誇耀自己的。
寶嫣還未來得及反駁,陸道蓮便將她攬進懷裡,揉著她肩,讓她嬌軟的身子緊貼自己,說:“這樣,等到了京中,他傷好以後,我讓慶峰教他幾招,今後再遇上這樣的事應對起來,也不會被動挨打了。”
“你若舍得,我還能將他安排到軍中鍛煉,想必不到半年,你阿兄就能脫胎換骨了。”
正好也能讓蘇鳳璘那個粘人精離她遠些,陸道蓮眼瞳幽深,他怎麼不見那時候的寶嫣跟蘇賦安,像跟蘇鳳璘一樣親近。
寶嫣愣怔,一時不知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但一想自家阿兄那清瘦的身形,去了軍營還不知是怎樣一副情形。
陸道蓮這安的還是好心?
“你,你可不許胡來。”
為了蘇鳳璘的身軀,寶嫣緊張地抓住了陸道蓮的衣襟,被他低眸一瞥,指尖便發熱般微微蜷起,“想我不胡來,也讓你兄少吃些苦,那就給孤施予些好處。”
他真會順勢拿捏人。
寶嫣本來氣著他,如今又跟低他一頭似的。
陸道蓮湊近了,想要些安撫的意味濃烈,他們一路奔波,寶嫣還要養胎,陸道蓮許久沒碰過她。
嬌花就在身旁,與在惡狼跟前釣著一塊肉有何兩樣。
他自然是對寶嫣垂涎欲滴的。
誘哄聲道:“孤很好取悅,隻要一個吻,你阿兄就能逃過一劫。”
寶嫣視死如歸地閉上眼,攀著陸道蓮的肩膀,將朱紅嬌嫩的嘴唇送上前,“你說到做到。”
陸道蓮:“何曾騙你。”
唇瓣一熱,寶嫣眼睫輕顫,腰上多了隻用力按著她的手,那種即將被強勢豪奪的滋味又來了。
她的心如同攥在彆人手裡,雖然擠壓,卻依舊忍不住悸動亂跳。
鴻燕府官邸。
太子車輿停在外邊片刻,也不見有人從裡頭下來。
從外頭看,也看不出什麼動靜。
梁府官與下屬眼神溝通,經過你來我往的暗示,下屬官終於清了清喉嚨,忐忑上前:“太子殿下,官邸到了。”
怕沒聽清,下屬官再次往前。
“太子……”這回話未說話,似有嚶然聲響,從裡頭傳出。
其中嬌媚之意,幾乎酥掉旁人骨頭。
下屬官呆在原地,待到回神,正打算敲響輿窗時,門終於打開,屬於太子眸似星子,五官棱俊,冷清而倨傲的臉驀然出現,“看什麼?”
在察覺到下屬官目光不由自主地越過他,窺探到裡麵去後,陸道蓮眼神也逐漸變得凶煞起來。
“看,看錯了。”感到強烈的殺意鋪麵而來的下屬官,背後升起一身不妙的冷汗,當下彎腰,姿態放得極低,膝蓋微微發抖。
等他再次站起來時,已經是半刻以後。
梁府官派人來喊他,而揚起頭時,回想起與太子四目相對那一刻的下屬官,早已白了臉色。
連地上都被氤濕了零星幾滴汗。
目送陸道蓮一行前往後宅的身影,府官落後幾步,等下屬趕來後才悄聲問:“你覺著這位太子殿下如何。”
“怕,怕是不好對付。”
如此可怖的威壓,說他是個軟柿子,沒殺過人,那絕對不可能。
此子絕非池中之物。
借著帷帽,在沒有人看得到的情況下,寶嫣捂住紅腫了的唇,被小觀和鬆氏的攙扶下進了安排給她的房間。
背後陸道蓮的視線如有實質,緊緊黏在她身上。
他唇色也有幾分充血般的紅,那是狠狠欺壓了人才導致的。他眼中透著欲求不滿,方才在車輿中隻能算淺嘗即止。
還不到真正吃飽的程度。
蘇鳳璘在親隨的借助下,一瘸一拐地從陸道蓮跟前路過,走到一半他回頭。
眉頭緊鎖,仔細打量陸道蓮,忍無可忍,色厲內荏地恐嚇他:“我阿妹現在身子重,你少盯著她,下不下流。”
連蘇鳳璘都受不了了。
眼前看著霽月風光的太子,跟被女色所迷一樣。
他要是他阿妹,對上陸道蓮那眼神他都害羞!
身後,剛好窺探到這一幕的府官聞言若有所思。
晚上寶嫣梳洗後,才得知今夜官邸有設宴,邀請他們去正堂參加為太子一行準備的接風宴。
屋外雲淡月沉,點點燭火燃燒點亮。
寶嫣還未正式踏入,就聽見裡頭一片歌舞升平的動靜。
早在她來之前,就有人推杯換盞,談笑風生。
見氣氛差不多了,梁府官擊掌示意:“來人,為太子舞動一曲。”
屋內嬌聲燕語。
寶嫣一進來,就看見陸道蓮穩坐在席位上方,目視一群嬌影,手執夜光杯,嘴角吊著一抹分不出真意而淺淡的笑,畫麵說不出的風流。
她心裡微微一堵,腳步也逐漸停了下來。
她突然意識到,陸道蓮身份變化後的不同,他越是位高權重,就越是有人怕他。
此後,說不定也有更多人愛他,會有數不清懂得欣賞,被他吸引的女娘對他趨之若鶩。
一想到此,再聯想方才陸道蓮輕佻而淡漠,在其他人跟前玩世不恭的姿態,寶嫣緩緩捂住心口。
她竟然不知,其中對這個壞人的占有欲,也會那麼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