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良才目光也冷下來,道:“這麼說來,你是鐵了心要做朝廷的走狗,跟我們作對了?”
陳碩搖頭失笑,道:“阮良才,你以為,我今天是站在朝廷的立場,來警告你的?”
阮良才冷笑:“難道不是?”
陳碩嗤笑一聲,道:“你覺得,我是怎麼找到你們的?”
阮良才神色一凜。
他初見蒙麵人,確實嚇了一跳,以為將喪命於此,但後來認出是陳碩,便鬆了警惕,竟忘了想這個問題……
陳碩在巴蜀時,便同他們徹底決裂,為穩妥計,他們將聯絡方式和暗語統統換過一遍,此次行事又處處小心,但到京才不過數日,竟然就被陳碩堵住!
他是怎麼找到他們的?他到底還知道什麼?
難道他的人裡有陳碩放的內奸?
若不是打不過陳碩,阮良才恨不得將人生擒活捉,拷問清楚。
乾澀道:“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陳碩不答,淡淡道:“知道成王嗎?”
阮良才道:“知道。”
京城內外,少有不知道成王的。
陳碩道:“他是大宣皇室最不成器的一個,全京城都知道,他不學無術,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陳碩伸手,指著山下整齊的草棚,和井然有序忙碌著的人群:“這些人,是皇帝扔給他練手的,他懶,便派了身邊一個宮女來管事……今天才第二天。
“一個廢物王爺,隨手的安排就讓你們無所遁形、進退兩難,一個宮女,兩天時間,就將近萬難民打理的井井有條……
“阮良才,你真的覺得,你們有希望成功?”
阮良才臉上露出茫然和悲憤之意。
“你說你們是站在道義的一邊,可是你們在殺人,他們在活人。”陳碩已經沒了繼續對話的心情,道:“阮良才,我不是來警告你的,我隻是看在自幼相識的份上,最後勸你一次,不要自尋死路罷了。”
阮良才咬牙:“若我不走呢?”
陳碩淡淡道:“受人錢財、□□。我領了大內侍衛的俸祿,就得辦大內侍衛的差……死在我手裡的兒時玩伴不少,不多你一個。”
轉身就走。
阮良才呆坐許久,才站起身來,順著方才陳碩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裡,是密密麻麻的人,沒有鐐銬鎖著,沒有鞭子抽著,每個人都自發的,甚至是快樂的忙碌著。
如果不看他們襤褸的衣衫,不看他們菜色的臉,甚至根本看不出來是災民。
他跟著他們一起來的京城,再清楚不過他們是怎樣的一群人……像幽靈一樣,麻木的向前走,隻有看到食物時,眼睛裡才會出現一點亮光。
能就這樣走到京城的,其實不多,更多的人走著走著一頭栽在地上,就不動了。
然後安安靜靜被狼吃掉、被野狗吃掉,或者被人吃掉……
就是這樣的一群人,隻短短兩天時間,好像重新活了過來。
你們在殺人,他們在活人——陳碩如是說。
他遠遠的看見,有十多輛牛車靠近了棚區,牛車上堆得高高的東西。
難民們歡天喜地的放下手上的活計圍了上去,將一包包糧食卸在空地上,等著人來清點,等清點好了,又重新抬起來,裝進棚戶前的一排木屋裡。
然後毫不猶豫的離開,繼續做自己手裡的活。
從頭到尾,沒有人搶一把米,奪一塊布。
“一個廢物王爺,一個宮女……”阮良才神色猙獰:“我不信……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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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兒,”小四從樹上跳下來,埋怨道:“你們動靜也太大了,要不是我在這兒攔著,他們都差點找過去了。”
陳碩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若你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小四幽怨道:“頭兒你這話說的也太絕情了。”
又道:“話說頭兒你乾嘛這麼著急動手?多聽他們聊幾句,說不定還能多挖幾個人出來呢!”
陳碩漠然道:“有什麼好聽的。”
小四嘿嘿一笑,道:“您不說我也知道,您忽然動手殺人,不就是因為那小子罵了爺一句嗎,嘖嘖,死的真慘啊,舌頭都被攪爛了……你說他罵什麼不好,罵‘入你………’”
話未說完,見陳碩一雙眼冷冷看過來,乾笑一聲,在自己嘴上摔了兩巴掌,將手裡的包裹丟給陳碩,一溜煙下山去了。
陳碩提著包裹轉到後山無人處,那裡有不高的瀑布,和一堆堆亂石。
陳碩將自己脫得精光,跳進潭水狠狠洗了幾遍,尤嫌不夠,又站到瀑布下,任水流衝刷。
“我就不信了,這樣你個狗鼻子還能聞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