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接口道:“誰不知我成王林夕,是全京城最懂玩、最會玩的人……姓金的,你玩過鬼工球嗎?”
金侍郎不滿道:“成王此言何意?”
林夕冷笑一聲,道:“鬼工球,非尋常匠人能製,尤其五層以上,更是難得。有此水準的工匠,即便我等見到,也要稱一聲大師。此等人最愛惜羽毛,其作品必在不顯眼的地方,留下印記,以防有人冒名……
“這鬼工球的印記,向來在最內一層,如非撥對方位,斷斷看不見。
“我方才明明看見那印記上刻的是個‘陶’字,你告訴我製它的人姓韓?
“姓金的,你最好能解釋清楚,否則我大宣的欺君之罪,你擔不起!”
話音落,周圍“嗡嗡”聲大起。
金侍郎忙道:“殿下有所不知,這位大匠叫……”
他用高麗話說了一個詞,才繼續道:“聽起來就像‘韓世謙’,所以外臣才這樣介紹他。但他仰慕貴國文化,又知道這個寶貝,是要獻給大宣皇帝陛下的,所以給自己起了個大宣名字——陶謙,所以才會留下一個‘陶’字。”
話音一落,就見林夕大笑拍桌:“圓的好,圓的好!”
金侍郎正色道:“成王殿下,外臣所言句句屬實,您不可以這麼汙蔑外臣……”
“不汙蔑你,”林夕撐著腦袋看他,笑嘻嘻道:“我就是想告訴你,我剛剛那句話是騙你的,其實印記上刻的,根本不是個‘陶’字,而是‘春’,春天的春……哈哈哈哈,你個大傻子!
“何公公,把球給他,讓他自己看,省的說我又騙他……看完繼續編,我最喜歡聽人編故事了……”
金侍郎額頭滲出冷汗,取過何公公捧來的鬼工球,抖著手用金簪撥弄,隻是最裡麵那層並不好擺弄,外麵又足有六層小球遮擋,一時之間哪裡找得著?
見林夕又在一旁催促,隻得硬著頭皮道:“殿下有所不知,韓大匠除了給自己改了個大宣名字,還給自己取了字……”
林夕好奇道:“字什麼?”
金侍郎見狀,心裡微鬆了口氣,話也順了不少:“字春和。”
“春和日麗的春和?”
金侍郎正色道:“正是。”
“哈哈哈哈哈……”林夕拍著桌子大笑:“編的好!編的好……哈哈哈……笑得我瞌睡都沒了……你好好玩……咳咳……”
林瑞一手替他撫背,一手端了茶盞:“王叔您彆笑了,喝口水。”
林夕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喘勻了氣,道:“看在你這麼好玩的份上,實話告訴你吧,我之前還有一句是騙你的……”
金侍郎心猛地一沉,顫聲問道:“哪、哪句?”
林夕笑道:“上麵有印記那句是個幌子,一時的權宜之計。反正這邊若是敲定,那邊怎麼也不會反對,隻會順水推舟,笑納了這位大宣來的貴女。
若是前者,他們所謂的瑰寶,就算在地大物博的大宣算不上真正的瑰寶,也應該充滿誠意才對,但是出場的第一件,就充滿了敷衍的味道。
那女孩兒確實長得不錯,唱的也不錯,但哪怕他吹的天花亂墜,也就是不錯罷了……有這般姿色和才藝的,教坊司一抓一大把,不過仗著“新奇”二字,才能博些讚歎。
這種也拿來湊數,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偏偏他們拿出來的第二件,又確實是好東西。
這就讓人不得不懷疑,這東西的來曆了。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鬼工球明明就是自家的東西,他打死都不信,那些人能做出比他們更好的來!
果然,稍一試探就露餡。
林瑞起身,走到捧著另一個匣子的高麗男子麵前,打開看了一眼,連著匣子一起摔在金侍郎麵前,沉聲道:“一個姿色尚可,稍稍會點歌舞的女人,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玲瓏球,一把華而不實的妝刀……這就是你們的瑰寶?真當我們大宣好騙不成?
“父皇,這高麗使臣滿口胡言,著實可惡,求父皇嚴懲!”
宣帝淡淡道:“拖下去打入死牢。今日端午佳節,見血不吉,明日問斬。
“擬國書,連著他的頭顱一起送去給高麗國國主,告訴他,想要打仗,朕樂意奉陪。”
金侍郎渾身癱軟,待被拖出去才如夢初醒,喊道:“你不能殺我,我是外國使臣,你不能殺我……”
出了這種事,宣帝興致全無,道:“朕乏了,先走一步,爾等自便……老四,老五,你們代朕招待好諸位愛卿。”
林瑞林燁忙起身應是,同其他人一起彎腰恭送。
宣帝對林夕招手:“看你喝成什麼樣子了?回去睡覺!”
林夕“哦”一聲,跟上。
外麵天已經黑了,甚是涼爽,一彎月牙兒掛在樹梢,宣帝也不上步輦,再度對林夕招手。
林夕原就站的近,見狀又靠近一步,冷不防被一把揪住耳朵:“來來,跟朕說說,什麼叫挨豬打啦,什麼叫阿弟怒呐……”
林夕捂住耳朵,眼淚汪汪:“疼……”
“裝可憐也沒用,”宣帝冷哼一聲:“今天不把話說清楚,朕把你兩隻耳朵都擰下來!”
林夕反手抱著宣帝的胳膊:“皇兄背我……我喝醉了,我腿軟……我頭好疼……”
宣帝冷笑:“再給我裝?!”
林夕一把抱住宣帝,腦袋在他胸口亂蹭,委屈道:“皇兄很久都沒有背過我了……”
何公公頭冒冷汗:“王爺,有步輦呢,奴婢扶您……”
林夕不理,拽著宣帝不鬆手:“背我背我……”
宣帝咬牙:“你就仗著朕舍不得……”
矮下身形,林夕歡快的跳上去,環住他的脖子。
宣帝正值壯年,又是習武之人,背個少年並不吃力,夏日涼風習習而來,肩上少年的呼吸漸漸悠長。
牆上宮燈將合在一起的兩道影子縮短又拉長,何公公帶人抬著步輦,無聲跟在後麵,一如數年前,那少年還隻是孩子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