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從新生兒還未長開的五官其實看不出什麼, 尤其這皮膚還紅彤彤皺巴巴的, 但蕭明晟卻覺得，自己越看這小東西的模樣越像是看到了母親。
不僅是長相, 更是冥冥中的一種感覺。
在小嬰兒用力地攥住蕭明晟手指的時候，抱著孩子的嬤嬤就變了臉色。這可是聖上啊, 小主子要是傷到了聖人, 聖人可能看在孩子還小的份上不會多計較, 但她這個負責伺候的下人可能就討不到好了。
好在蕭明晟並不計較這些, 他用拇指輕輕搔了搔嬰孩的手腕處，這一癢, 小家夥就鬆開了手指, 隻是似乎有些不滿似的, “啊啊”地叫了兩聲。
“好生照料著。”蕭明晟吩咐一句便與賀蘭敏之來出了院子。
賀蘭敏之了解蕭明晟, 知道他本身並不怎麼喜歡孩子, 所以並不會因他剛才的動作而發散思維，想到子嗣繁衍上。在這段感情上，他們都是一樣的, 他不會留下子嗣, 而蕭明晟也是如此。
蕭明晟此時已經隱隱認定了那個孩子就是他娘親的轉世，雖然匪夷所思，但他自己都三世為人, 還出了王皇後那檔子異事, 母親轉世又算得了什麼。活得久一些, 說不定還能夠遇到轉世的父皇。
“那孩子合了我的眼緣。”蕭明晟看向賀蘭敏之, 輕聲道：“你我過繼個女兒如何？”
賀蘭敏之有些遲疑。
他倒不是排斥孩子，他們兩個之間，蕭明晟才是那個討厭小孩子的人，賀蘭敏之最多是無所謂。蕭明晟打定主意不娶後納妃，為了江山社稷，沒有子嗣的他自然就得從宗室中過繼。無論是從利益角度還是可堪大任的角度，從小帶在身邊教養是最好的方案。
隻不過，這個過繼宗室子，無疑是局限在男孩上。即使是對蕭明晟很了解的賀蘭敏之，也絕想不到他過繼這個女孩的意圖。
賀蘭敏之以為他瞧著小姑娘合眼緣，想要嬌養一位公主。這當然沒有反對的必要，但問題是，這女孩是他妹妹辛苦懷胎生下的。
就這麼搶走了，他擔心妹妹舍不得。
“將李忠調回長安就好。”蕭明晟渾不在意，“又不是攔著他們永不相見。”
李唐宗室的王爵雖然有封邑，但這封邑與漢時藩王的封邑有著本質上的區彆。宗室成員能夠從封邑中收取錢糧，但對封邑百姓沒有統治權，那些掌握在各州刺史手中。
上皇對自己的皇子還算信任，將他們外放的時候不忘封個刺史，到了蕭明晟的時候，他也沒動他們身上的實權。當然，辦不好州內事務的，管他是誰，該發旨訓斥的時候絕不手軟。
陳王李忠便是陳州刺史，工作乾得還不錯。調回長安是蕭明晟的解決方案，要是李忠覺得在陳州自在，蕭明晟看在那個孩子的份上，他不會強製將他們調回長安。
隻是這孩子……該過繼還是得過繼的。
等第二日賀蘭敏月蘇醒，跟李忠商量著女兒名字的時候，蕭明晟又上門了。在李忠先目瞪口呆再痛心疾首卻又敢怒不敢言的目光裡，蕭明晟搶走了給他自己親閨女取名的權力。
新生兒被蕭明晟取名為曌，一個李忠壓根都不認識的字。
而讓一旁的賀蘭敏之都跟著無言以對的是，蕭明晟表示，日月明空即為曌，不認識這個字？正常，這是新創的字。
李忠&賀蘭敏之：“……”
蕭明晟垂眸看著正睡得吐泡泡的李曌，唇角微翹。
要不是不想太過出格，他剛才更想要說的是“日月淩空”。
蕭明晟並沒有隱瞞自己想要過繼李曌的心思，李忠無疑是舍不得這個好不容易得來的女兒的，還是正在坐月子的賀蘭敏月拍板同意了。
李忠的意見，蕭明晟可以直接無視，但賀蘭敏之的顧慮，蕭明晟當然要第一時間解決。
於是，他派人給賀蘭敏月傳話，大意是自己想要過繼李曌，會將她視若親女，以後她就是他和賀蘭敏之的女兒。
觸動賀蘭敏月的不是皇帝的女兒，而是賀蘭敏之的女兒。
眼見著賀蘭敏之都不惑之年了還不肯娶妻生子，連武順都有了賀蘭敏之過繼旁支為嗣子的心理準備了。說實話，要不是賀蘭敏月的夫君是宗室王爺，她更想要將自己的孩子過繼給兄長。
如今兄長與聖人有了婚事，他們不得已夫夫一體，賀蘭敏月更沒法將自己的兒子過繼給兄長，更甚者，兄長連賀蘭旁支的孩子都不能過繼了。因為他過繼的孩子也是聖上的孩子，與儲位有關。
過繼兒子還要猶豫，生怕攪進未來的儲位爭奪中，但過繼女兒就不需要考慮那麼多了。
她固然舍不得女兒，但她更心疼兄長。
李忠是個老實性子，因為出身的緣故，他行事偏向自保，從不會摻和那些要命的事情。眼見著皇帝喜愛幺女，還賜下了一個新創的字做名，天大的榮寵，指不定他這個做父王的都能夠跟著受益，但李忠就是沒想那麼多，揉著心口舍不得女兒。
有賀蘭敏月發話，李忠又不敢違抗皇帝的話，過繼李曌的事情就定了下來。
蕭明晟下詔，過繼陳王李忠長女李氏，冊封朝陽公主。
雖然下了旨，但蕭明晟沒有立即將李曌帶回宮，而是讓賀蘭敏月先養著，等蕭明晟期滿除孝後再送到大明宮中。
這個消息傳出去後，無論是李唐宗室還是朝中百官果然都沒有多在意。要是個男孩，即使皇帝正春秋鼎盛之時，他們也不得不考慮到儲位上。但這朝陽公主可是個女孩，養個公主算什麼。
與其考慮這個，不如想想養了公主這一行為會給皇帝帶來多少改變吧。比如，喜歡孩子，想要孩子，然後立後，哦不，納妃？
一時間，他們竟對剛出生不久的朝陽公主頗多期待，希望她能夠激起皇帝的慈父之心。
蕭明晟：“……”
希望他們以後能夠對這個公主抱有更多的期待吧。
有些事情，他一直以著和風細雨般的方式推進著，但現在，看著被他封為朝陽的小公主，他似乎應該加快腳步了。
之前還考慮著未來繼承人的問題，現在不就送上門了。
很多時候，蕭明晟願意相信勤能補拙，但更多的時候，一個人的天賦從一開始就決定了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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