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求的不是得道,而是以慈悲之心渡世間苦厄。
他成功了,就連青蛇也放下了癡纏怨懟之心,身化佛珠。
發現天地已換,自己從大宋朝來到盛世將傾的大隋朝時,法海自然是驚訝的,但驚訝隻是一瞬,他便坦然接受了現狀。
生死之後,他已經不是金山寺主持方丈,一心以除魔衛道為己任的法海大師,隻是一個雲遊四海,普度眾生的雲水和尚。
宋時眾生,隋時眾生,並無區彆。
現在的他會跟淨念禪宗有牽扯,不過是因為他當時落在這個世界的地點是洛陽城外南郊,他遙遙看到了那座古寺。於是,他叩響了淨念禪宗的大門,掛單於此罷了。
法海並無加入淨念禪宗之心,甚至不打算久待,在與寺內高僧互相印證佛法,並加深對這個時代的了解後,法海便打算離開淨念禪宗,行走天下,普度眾生。
若不是那一瞬間感應到了此處妖氣大盛,似是有大妖出世……
法海的眉頭漸漸蹙緊。
每逢亂世,必有妖孽,是禍非福,是禍非福。
***
不知自己懶得拂去的殘留氣息會引得多少人忐忑不安,即使知道,蕭明晟也不會在意。
作為一條當年不慎被人類王朝賴上,然後再也甩不脫人類供奉,幾經朝代更迭坑得自己氣息時盛時衰,無法自控的真龍龍脈,蕭明晟對人類怨念不可謂不深。
瞧瞧他手臂上的瘢痕就知道了,中原王朝大廈將傾對他的影響有多大。雖不至於傷及靈智性命,但對於頗為愛美的龍脈而言,手臂上以術法掩蓋的瘢痕毀掉了自己的完美無瑕,實屬大罪。
尤其這些年被中原王朝牽累,周邊那群偽龍蠢蠢欲動,境內那些個沒長成的小龍脈也生出了謀逆之心,這讓蕭明晟更加不滿了。
什麼時候輪到那些玩意兒在他麵前抖威風?
大興宮中,取代隋帝楊廣的蕭明晟心下冷哼,手指輕輕撫摸著膝上的羲和鳳羽。
這一回,便拿高句麗那條偽龍祭劍,看那四夷偽龍哪個再敢挑釁於他。至於國內那些初生不過幾百年的小龍脈,當年若不是他出手相護,那些龍脈能不能長成都為未可知,如今既有了反心,蕭明晟亦準備撒手不管。他倒要看看,那些小東西脫離了他的庇護能不能成型,縱是成型能是個什麼模樣。
這世上,從來偽龍易成,真龍難現。
就在蕭明晟盤算著該以怎樣的姿勢宰掉高句麗這條偽龍來祭旗的時候,有內侍來報,銀青光祿大夫兼武賁郎將裴世矩求見。
蕭明晟眼睫微抬。
他在驪山祀壇處取代了隋帝楊廣,雖然他沒有隋帝楊廣的記憶,但身為中原真龍龍脈,這片地域上的一切,隻要他想要知道,他都能夠看到。
當然,蕭明晟一般是懶得看地上人類動不動你死我活爭來搶去的。隻是最近一段時間,亂世將至,蕭明晟心頭微動,似有明悟,這才多看了兩眼。
結果這一看,蕭明晟卻看到了楊廣與那方士謀劃斬龍脈的情景,真真是怒極反笑,這才在乾掉那膽大包天的四凶獸後,幻化成楊廣模樣,取而代之。
蕭明晟懶得理人,不代表他們能夠肆意挑釁於他。
再有他手臂上的瘢痕,與其等幾十年,新朝建立,中原穩定後漸漸消退,不如他親自出手,抹去自己手臂上難看的瘢痕。
裴世矩其人,無疑是隋帝楊廣最為信任倚仗的重臣之一。
此人出身河東裴氏,世家子弟,頗有才學心計,隋文帝楊堅在位之時就頗為倚重此人。待得楊廣繼位,非但沒有將此人閒置,反而越發重用。
裴世矩也確實有才,安撫嶺南二十州,分裂突厥,經略西域,如今楊廣意欲攻打高句麗,也是此人諫言。
然而,這隻是裴世矩最流於表麵的身份與經曆,而蕭明晟,恰好在無聊之時,看過裴世矩最真實的模樣。
裴世矩表麵上是天子近臣,但潛藏在那張溫潤儒雅麵皮之下的,卻是魔門兩派六道中花間派與補天閣掌門,邪王石之軒。
邪王石之軒在中原武林中無疑是一位大名人。
兼修魔門花間、補天兩派心法,對陰癸派掌門祝玉妍始亂終棄,喬裝拜入四大聖僧門下偷學佛門心法,敗露後引來四大聖僧圍攻,寧道奇出手亦未能將其留下,後有慈航靜齋仙子碧秀心舍身飼魔,這才讓在江湖上攪風攪雨的邪王石之軒安靜下來,與碧秀心退隱江湖。
石之軒與碧秀心隱居在幽林小築中,育有一女石青璿,日子過得似是和美,但他當初結怨太多,自然不是他想要退隱便能夠退隱。
散人寧道奇找到幽林小築,這一次,石之軒敗了寧道奇一招,終激起了他的不忿之心,讓他直接離開了幽林小築。
之後便是化名裴世矩的石之軒在朝堂上大放異彩,深受楊堅與楊廣兩任帝王的倚重。
分裂突厥,經略西域,鼓動楊廣發兵高句麗,隻要這一趟能夠平定高句麗便能夠奠定大隋百年盛世。
不論石之軒的出發點為何,他們現階段的目標是相同的。
蕭明晟靠在禦座之上,淡淡道:“宣。”
“宣——銀青光祿大夫裴世矩覲見。”
不多時,一個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走進殿中,拱手行禮。
“微臣裴世矩,拜見陛下。”
“裴卿免禮。”蕭明晟單手撐著下頜,目光淡淡,與往日裡楊廣的張狂倨傲可謂是大相徑庭,但他也不擔心旁人看不看得出他的身份。縱是有人覺得“楊廣”性情大變也少有人能夠想到掉包上,哪怕有人猜到他不是楊廣本尊,那又如何?
選擇楊廣這個身份,不過是因為隋朝的攤子已經展開,收拾一下就能用的。不然,以著他真實身份,再立一個王朝也不難。
龍脈主動庇護與王朝死皮賴臉拉上星點關係之間的區彆可大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