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太郎,為父說的話, 你都記下了嗎?”
安徽鳳陽府的一處四進院落的正房中, 一個武者打扮的中年男子臉色蒼白, 明顯身上帶傷,但他的目光卻亮得駭人, 仿佛在燃燒著自己的生命。他緊緊地盯著坐在桌邊的小童, 一字一句地問道。
小童不過垂髫之年,卻是生得極好, 眉目如畫,恍若仙童一般。他抬眸看向神情接近癲狂的中年男人, 淡淡地回應道:“記下了。”
隻是,記下歸記下, 做不做就是他自己決定了。
中年男人顯然沒有領會到小童的意思,他癡癡地看著小童眉眼的輪廓, 仿佛看到了那個狠心的,拋棄了他們父子四人的愛妻,喃喃道:“好, 好孩子。”
“花太郎, 為父為你弟弟們取名南宮軒和南宮靈, 不久之後,丐幫幫主任慈會來此地帶走他們,他會是軒兒和靈兒的師父。”中年男子聲音低沉, “但你弟弟, 不能真當了任慈的徒弟, 他們必須知道自己的使命。教導弟弟們的事情,為父就交給你了。”
小童:“……”
不,這個請容他拒絕。
那兩個沒事兒就哭就嚎的小子,他才不要接手!
這般想著,小童有些嫌棄地瞟了一眼房間一側的牆壁,牆壁後的房間,就是今日被命名為南宮軒和南宮靈的兩個小家夥正睡覺的臥室。
不待小童開口指出他這計劃的紕漏之處,中年男人抬起手,用力地揉了一下小童的頭發。然後他推開了窗戶,身受重傷的人就像是一隻靈活的鷂子,轉眼就消失在窗外。
“真受不了你們這些自說自話的人。”小童看著中年男人消失的方向,明明知道這個男人是要去赴死,但他的心中卻掀起不得半點波瀾,反而滿滿都是無奈。
甚至於,他還想要同情那個被男人盯上的丐幫幫主任慈三秒。
這是碰瓷啊。
一個特殊的名詞在小童腦海中浮現。
片刻後,小童撇了撇嘴,伸手將男人之前特意留下來,讓他避著其他人修煉的秘籍翻出來。他將那本記載著諸多東瀛忍術和名為《迎風一刀斬》刀術功夫的秘籍翻了一遍,無甚興趣地聳了聳肩。而後,他一巴掌拍在這本秘籍上,竟一下將這本足以引起東瀛人瘋狂追逐的秘籍拍成了齏粉。
恐怕中年男人自己都難以想象,自己這個今年不過七歲的兒子竟有著如此深厚的功力,已經不遜於江湖上一流的好手。
也難怪他會如此,畢竟,距離男人上一次過來看他已經過去了十個月。他的心思儘在尋找不告而彆的愛妻上,甚至沒有注意到他們住的地方已經大變樣,長子將自己和幼子們照顧得很好。
小童神情寡淡,不管男人有什麼計劃,小童拒絕自己成為那個被托孤的可憐蟲。
解決掉那本他看了就不想學的武功秘籍,小童有些出神地看著大敞的窗戶,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那表情還頗為滄桑慨歎。
“都是癡人啊。”
剛才撐著重傷離開院子往山東濟南而去的男人名叫天楓十四郎,乃是東瀛伊賀穀忍俠,毋庸置疑地東瀛第一高手。他本是一個武癡,卻在遇上一個名叫石琦的女人後變成了一個情癡,以至於現在,在石琦已然舍棄了他們父子後,還是癡心不改,在中原苦尋一年無果後,竟準備以他們兄弟來謀奪中原武林的至高之位。
在長子麵前,天楓十四郎並沒有隱瞞他這一番動作的用意。
天楓十四郎對枕邊人的心思並非一無所知,隻是一直欺騙著自己,貪戀著與她相守的時光,竭儘全力寵愛著三個兒子,儘心營造對女人的牽絆。隻是,他沒有想到的是,石琦的心能夠那般狠,雙生幼子尚在繈褓之中,她依舊走得毫不猶豫。
果然,愛情使人盲目。
作為天楓十四郎與石琦的長子,被取名為天楓花太郎的小童對他們夫妻間的事情雖然有些感慨,但並沒有那麼多的觸動。歸根結底是因為他生而知之,感知敏銳,反而更難以被觸動。而天楓十四郎和石琦摻了水分的寵愛從不被他放在眼裡,仔細想想,這般冷情,也不愧是石琦的親生兒子。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是一件事是——
見鬼的花太郎,他討厭這個名字!
所以,在來到中原後的第一件事,他給自己取了一個漢人名字,叫做蕭明晟。至於為什麼他連姓氏都換了……換都換了,哪裡有那麼多為什麼。
蕭明晟理直氣壯。
看在那份血緣上,蕭明晟不忘給給隻知道吃吃吃哭哭哭的兩個小娃娃也取一個名字,老二叫蕭彆豪,老三叫蕭彆哭,咳。反正被天楓十四郎取的南宮軒、南宮靈好一點,起碼都姓蕭,不像現在,一個姓蕭,兩個姓南宮,父親姓天楓,母親姓石,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家子。
也確實不像是一家子。
在天楓十四郎發了瘋似的尋找石琦的這一年裡,蕭明晟利用天楓十四郎留下的銀子給自己置辦了不少東西,他當然不會苦哈哈地自己帶著兩個連一歲都不到的小娃娃,他又不缺錢,自然要讓自己過得好一些。
天楓十四郎留給他的銀子,一部分用來打點鳳陽府官府衙門,一部分用來置辦房產,買人雇乳母護院,剩下則資助商戶,收取回報。蕭明晟對經商不感興趣,偏生運氣極佳,投下的銀錢過一個月就能夠見到回頭錢,三個月就將天楓十四郎當年留下的銀子翻了兩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