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妍的聲音落下半晌,卻並未聽見陸以容的回答,她悄悄地吐了下舌頭,以為自己又說錯話了,正欲絞儘腦汁地再開口換個話題——
然而陸以容生怕她再冒出驚世之句,眼疾嘴快地脫口道:
“沒事,我已經休息夠了。”
陸以容神色之淡定,讓人根本不知道她方才心中出現了怎樣的驚濤駭浪。
生平頭一次,陸以容懷疑自己看人看走眼了,明明看著是一隻純潔無害的小白兔,卻能夠在短時間內讓她的心緒起起伏伏,這真是個普通人?
陸以容抬手捋了捋自己的頭發,起身去洗漱,洗漱間的鏡子如實映著她的神色,陸以容忽而抬眸,對上鏡中人略有些動容的神情,定定地看了幾秒鐘之後,她對自己扯了扯唇角,在心中對自己說道:
說者無意。
所以她這個聽者也不應該放在心上。
小助理之所以能問出這樣的話,說明本人對昨晚的噩夢一無所知,這樣就很好,陸以容也無意再揭開對方的傷疤,她對自己說,昨晚隻是一個小小的意外。
就這樣,陸以容看著鏡中自己的模樣恢複一如既往的鎮定,而後開始專心的擠牙膏,將盛妍那句無心之失拋之腦後,也忽略了自己心頭泛起的丁點漣漪。
……
早餐過後。
陸以容還記著昨天答應小助理,要帶她去看她爺爺奶奶的事情,一個電話就約到了公司名下的一家療養院時間。
她帶著盛妍往外走,依然不忘給她吃定心丸,試圖降低司寒對她的影響,讓她不再畏懼那個男人:“這家療養院是天盛集團主要投資打造的,雖然我們家的人是主要客戶,目標人群也有百分之六十是上流社會人士,但剩下的部分也對社會公眾開放,隻要他們能承擔費用。”
盛妍點了點頭,聆聽的模樣無比認真,不知是因為說話人是陸以容,還是她做事習慣本就如此。
陸以容瞧著她那雙清澈見底的黑色眸子,停頓了幾秒鐘,問了一句:“你明白我話裡的意思嗎?”
盛妍眨了下眼睛,不過是猶豫幾秒,便聽見陸以容的回答:“意思是,雖然這家療養院屬於司家名下,但它本身是半公開的合法機構,並不是某些人能夠拿來禁錮其餘公民人身自由、無法無天的場所。”
盛妍領了她的好意,知道她有意減少自己對司寒的恐懼,頓時笑容燦爛地應道:“嗯!”
她想了想還嫌不夠,又笑眯眯地回道:“謝謝陸總。”
陸以容見她明了自己的意思,臉色不禁柔和許多,她不是沒見過可憐的女人,但咎由自取,淪落塵泥、甚至還有對好心想幫忙者反咬一口的,比比皆是,陸以容不希望柳婉也是這種人。
所幸,小助理之前瞎歸瞎,懦弱歸懦弱,卻並未與司寒玩什麼身不由己、藕斷絲連的把戲,陸以容很滿意。
她率先坐進車裡,正想讓盛妍坐到她的旁邊,卻聽見了不遠處的一聲呼喚:
“婉婉!”
占據著男主身份的司寒,似乎安裝了“女主探測雷達”,但凡有盛妍在的場合,他也會一步不落地跟來。
盛妍轉頭看了他一眼,因為日光太盛,禁不住眯了眯眼睛,瞧見了他一宿沒睡好的那張失眠臉。
嘖,本來還能看的,這下就更醜了。
盛妍頓時沒了欣賞他落魄姿態的心思,回過身的同時聽見了陸以容的聲音:“柳婉,走了。”
然而盛妍並沒有動,她在車門邊半蹲了下來。
不知為何,看見她沒第一時間上車,陸以容下意識地心中不太舒服,好像看見柳婉因為司寒的臉色而心軟,與她見過的那許多‘其他人’沒有任何區彆,狠狠的打她的臉。
念頭剛閃過,下一秒,陸以容瞧見小助理從隨身的小包裡拿出一包濕巾,抽出一片撕開,然後給自己……認真擦鞋。
對方似乎並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哪裡不妥,臉上甚至還露出幾分自我責備的意味來:“我這也太粗心了,早上光想著陸總您沒用早餐,出門前給您燙了衣服,卻忘了擦鞋。”
很快地抹去陸以容暗紅小皮鞋上蹭到的丁點痕跡,盛妍還不忘用乾紙巾再擦一遍,而後才攏著自己的裙擺,規矩地坐在了陸以容的旁邊。
彼時陸以容看著她的目光還沒來得及收回,盛妍抬頭就對上了,她禮貌地詢問道:“陸總?”
陸以容試圖從她臉上發現諂媚的痕跡,然而卻失敗了,對方這一係列動作直到完成都自然到不帶丁點拍馬屁的痕跡,甚至在對上自己的視線時,柳婉都不見半點討好和心虛,理所當然到仿佛陸以容本該受到這樣的嗬護。
她喉嚨動了動,下意識地問出一句:“你,以前也這樣嗎?”
以前,也是這樣對你上司的嗎?
話一出口,陸以容忽然想起來柳婉的檔案,這人隻當過司寒一個人的助理而已。
一時間,陸以容的心情有點兒微妙,她自己都無法形容的微妙。
結果盛妍的回答立刻打斷了陸以容的心思:“不一樣的。”
盛妍看著她眼尾那顆漂亮的淚痣,發自內心地回道:“陸總值得最好的對待。”
畢竟是她見過的,少有的極品美人。
對上她認真而專注的目光,聽見她誠懇的聲音,陸以容一時噤聲。
她竟然有些不敢去問到底哪裡不一樣。
……
車輛平穩地駛進目的地,一路上後座都十分安靜。
陸以容是因為心情複雜,盛妍知道她的性格,所以乾脆出口轉內銷,跟係統聊的火熱。
係統問:“一直對司寒這麼冷淡,沒問題嗎?”
盛妍淡淡地笑了笑:“有的人就是賤,得不到的才覺得好,當年他輕易得到了我,得不到諾依,所以我是替身,結果卻發現我並不如他想象的聽話,甚至還試圖逃開他,你覺得——以後他會更關注我,還是更關注馬上要成為妻子的諾依?”
係統沉默了幾秒鐘,又問了一句:“那一直這樣下去,你不怕他直接黑化嗎?”
盛妍在心底笑的更歡:“會不顧一切實施非法手段,是他覺得如果不這麼做就會失去我,如果我一直在他跟前搖晃,讓他覺得隻要再努努力就能得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