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我最合適!”
“梅老師看我!”
“你覺得我怎麼樣?”
梅傲雪的話一一出,盛妍的回答還沒斟酌出來, 餘光就瞥見了彈幕裡瘋狂刷屏自薦的內容。
盛妍:“……”
瞧著梅傲雪眼中似有內容的模樣, 盛妍到了嘴邊的那些關於她和餘舒不合適、關於她的擇偶最好不要選擇同性之類的話, 忽然就說不出來了。
如果你無法給她回應, 你哪來的資格和立場,在拒絕了人家的情況下, 再乾涉她的感情呢?
盛妍心中有一個聲音如此問道。
再者說了……
假設梅傲雪這性向是天生的,你替她否了餘總,又上哪兒去找個“合適”的女朋友賠給她呢?
盛妍被自己心中接連冒出的問題給問住了。
彈幕裡的“戀愛選我我超甜”之類的彈幕還在樂此不疲地刷新著, 觀眾們似乎故意忽略了梅傲雪瞧不見這彈幕的事實, 在彈幕區自薦枕席吹的不亦樂乎。
盛妍被那無數個重複的的“我”字刷的有些頭昏腦脹, 也不知是不是同一句話洗腦多了就成了事實, 她動了動唇, 驀然驚覺自己竟想按著彈幕裡的人說的去回答……
彆選餘總了, 選我怎麼樣?
念頭一出,盛妍就聽見自己的心跳驚慌地重重跳了一拍。
仿佛養在心底多年的小鹿背著她有了自己的秘密,一朝被揭穿後慌不擇路地撞在了牆上,隻剩下秘密見光的慌亂與羞澀。
眼見著她垂著眼眸, 呼吸變得急促少許,甚至緊張地無意識攥緊了手中的劇本,梅傲雪眼裡的戲謔不由收了起來,方才故作的輕鬆閒適消失不見, 就連站姿也漸漸筆直。
仿佛察覺到接下來的一幕是自己期待已久的, 於是本能地鄭重以待。
盛妍的嗓音不知為什麼有些發澀, 她似乎在內心同自己做著什麼掙紮,許久之後才有些艱難地開口道:
“梅老師,其實——”
“小姚,我剛說你哪兒去了呢,下午的戲準備的怎麼樣了,要不我提前給你講講?”
盛妍的話剛起了個頭,就被斜裡冒出的一句話給打斷了。
兩人同時愣住,注意力跟著挪開,盛妍瞧見了緩步朝這邊來的宋齊景。
梅傲雪滿心的期待被這樣打斷,情緒不由一滯,再看宋齊景時,眼中就帶了幾分不悅。
她和姚思語的戲還有好一會兒才開始,這會兒上趕著講什麼戲?
好好一個大導演,天天追著給主角講戲是個什麼操作?
想到這裡,梅傲雪的視線更冷了些許。
她忽然想起宋齊景以前在劇組裡的操作,似乎沒聽過他什麼時候這麼熱衷於指導年輕演員?
有個不大好的預感浮上她的心頭。
宋齊景本也不是個情商低的,聽見盛妍喊自己一生“宋導”,便打蛇隨棍上,笑眯眯地湊了過來,準備同盛妍就下午的戲份提前開個小灶,指導一下。
然而走近了之後,他卻莫名覺得氣氛有點兒奇怪,大熱天的,這片地兒卻不知哪來的涼氣,一時間讓他有種寒毛直豎的錯覺。
“你們聊什麼呢?我沒打擾吧?”宋齊景唇邊習慣地掛上幾分微笑,目光從盛妍身上挪開,一轉卻對上梅傲雪毫無情緒、甚至可以說是過於冷漠的眼眸。
他略一怔,還沒來得及察覺到什麼不妥,盛妍已經收斂好了心神,輕輕笑著回道:
“沒什麼,方才準備同梅老師對對戲,所以就提前約了她出來。”
宋齊景立時就將剛才的那點兒微末情緒壓下,同盛妍笑顏以對:“哦?那挺好,你們提前對著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太流暢的地方?”
梅傲雪在慢慢地深呼吸。
方才那點兒好不容易積攢出的曖昧氣息,這會兒已經被宋齊景破壞的乾乾淨淨,哪怕他現在走開,兩人再開口接剛才的話也不大合適了。
她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一個機會。
但是……
這次的試探,已經有了讓她意想不到的收獲。
早上餘舒忽然打來電話,說今天準備要到劇組探班的時候,昨晚幾乎失眠一整夜的梅傲雪,本是打算收拾了自己的心情裝作無事發生過的。
但她們倆什麼關係?
打小一塊兒長大的,她心情好、心情不好的時候是什麼樣,餘舒比她自己更清楚。
在早茶樓裡見麵時,就笑了她一句:
“怎麼?這一副為伊消得人憔悴的樣子,入戲太深啊?”
她被這猝不及防正中紅心的一愣給問住了,反應了好久才想起要回答。
然而,那太過長久的沉默卻已經暴露了她的心思。
餘舒本來還好端端地給她倒茶,結果在那安靜太久的氣氛裡一抬頭,卻敏銳地意識到了不對:
“不是吧?你真的……?”
梅傲雪當時不想談這個問題,抿了抿唇想一筆帶過:“沒有,昨晚沒睡好而已。”
餘舒瞧了她半天,冒出來一句:
“千年鐵樹開花了?”
梅傲雪:“……”
“悶騷的春天來到了?”餘舒見她不答,一點兒不怕事大地又接了一句。
梅傲雪不想領教她這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屬性,夾起一塊溫熱的榴蓮酥往對麵人嘴裡一塞:
“這麼多吃的還堵不住你這張嘴是嗎?”
餘舒愉悅地將榴蓮酥咬下,感受到那沙沙的、香味醇厚的榴蓮餡兒在自己的舌尖輕輕漫開,剛出爐的新鮮溫度猶有餘韻,她幾乎是吸著涼氣繼續往下八卦的:
“哎,什麼類型的啊?我可太好奇了!”
“不對,我更好奇的是,什麼樣的仙女能抵抗住你這張禁欲臉的魅力啊?我必須得見見她,我要膜拜一下這位大佬,決定了!吃完早茶我就要去劇組!”
梅傲雪想攔沒攔住,結果後來還莫名其妙地跟餘舒配合著演了一出她從業以來最蠢的一出戲——
大概是因為……心底還存了一分僥幸吧。
因為昨日的對話、畫麵怎麼想都不算是徹底的拒絕,姚思語的反應以震驚、茫然、出乎意料居多,但後來的她卻不知道了。
她想,如果經過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冷靜,這人對自己的態度是敬而遠之,準備演完戲就跟自己老死不相往來的,那麼自己就徹底打消這個想法。
如果……
如果能從那人的眼中看出哪怕是微末的一點兒自己也有的情意,那麼她一定再接再厲。
梅傲雪十分慶幸——
這一把賭對了。
認識餘舒這麼久,總算有一次她的餿主意是歪打正著的。
想到這裡,梅傲雪在盛妍和宋齊景聊戲的間隙裡插入了一句:“宋導,那就煩您同思語先講講戲了,我看一會兒人也得多起來,就先去補妝了。”
盛妍聽她要走,想到自己剛才那魔怔似的想冒出的話,既不甘心地想要補全,又終究還有那麼一二分的猶豫,隻用那欲言又止的目光看著她。
宋齊景卻很快地回了一句:“行,你先去吧。”
正是因為他接話的時機太過迅速,所以根本沒能察覺到盛妍的情緒變化。
但他沒看盛妍,卻敏銳地意識到剛才的那句話裡,有什麼不太對……
宋齊景稍稍回憶了一下。
“思語”這個稱呼在他腦海中躍然重播。
帶著一種,難言的熟稔和親密。
之前的那丁點兒奇怪感覺,又重新漫了上來。
至於盛妍,她開始也隻注意到梅傲雪要離開,然而很快又意識到梅傲雪話中稱呼的親昵,她很努力才按住自己心中亂跳的小鹿,努力似平常那般回道:
“好的,梅老師。”
而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的梅傲雪,隱約能感覺到她之前話未出口就被打斷的沮喪,眼下又瞧見她因為自己而不自覺增加的緊張小動作,從昨晚持續到中午的糟糕心情裡,忽然變好了許多。
……
梅傲雪確認了事實,走回了化妝間,開門卻對上了餘舒那張暗含著急切的麵容——
她頓了頓。
就在她思考著到底要不要找個借口先去外邊轉轉,避開餘舒的片刻,對方已經毫無總裁形象,不顧自己此刻披著名貴的偶像包袱,一把抓住她的手,帶著期望、飽含深情地開口喊道:
“小雪~”
梅傲雪:“……”
跑是跑不掉了。
她決定先發製人:“你對宋齊景有了解嗎?”
想起自己方才心中閃過的念頭,她決定有備無患一下。
餘舒愣了一下,腦海中先是根據這個名字出現了許多的資料,但她很快就用強大的情感將這些紛亂給摁住了,抬手對梅傲雪揮了揮,袖子略微收起後,手腕上的百達翡麗在梅傲雪跟前晃了晃:
“先彆跟我說什麼宋齊景江齊景的——”
“我就問問你,幫我問到關於……她的消息了嗎?”
沒有。
梅傲雪心想,自己剛才的重點都在姚思語可能會出口的表白上了,哪來的心思幫她打聽人,何況……
心上人的話都沒出口呢,就被宋齊景給攪合了。
她少見餘舒對什麼人這樣執著的樣子,隻一挑眉,同她道:
“你好像已經知道那首歌是誰唱的了。”
以餘舒如今的能量,娛樂圈裡她想知道的消息,少有拿不到的。
聽她這麼說,餘舒臉上那點兒常掛著的不正經消失不見,神情平靜了下來,目光瞥向方才盛妍放著手機的化妝台,好一會兒才道:
“知道。”
她以為時間太遠,自己已經忘記這個聲音了,可是再在她的耳邊響起時,她才發現,自己一直都沒有忘過。
所以忍不住地想要從姚思語這個自稱朋友的人那裡,打聽一下那人的近況。
當年那人那麼喜歡唱歌,自己最近卻沒怎麼在娛樂圈聽到那人的消息……
想必,過的也不大如意吧。
梅傲雪抬手敲了敲桌子,麵上帶著一貫的冷靜,低聲道:“唱歌的人叫做祁依,是思語的朋友,之前思語也偶爾會在房間裡放她的歌,跟我說這是一個在音樂上很有天分的朋友。”
餘舒走到化妝台前,抬眼從鏡子裡瞧見了自己此刻的神情,登時又垂了垂眼睫,驟然放鬆地落座到鏡前的搖椅中,轉著自己手腕上精致的腕表,安靜了許久,才淺淺道一聲:
“是她。”
梅傲雪鬆了一口氣,雖然她之前沒能記起從姚思語那裡打聽消息,但就從之前對方零零散散朝自己主動提起的話語中,也足夠她拚湊出一些關於祁依的消息。
“她最近似乎一直在本市停留,你……可以試著聯係一下。”
聯係一下?
餘舒聽她這麼說,幾乎想在心中笑了,哪兒有那麼簡單?
那人既然不來找她,她又怎麼敢厚著臉皮湊上去呢?
她轉了腕表好一會兒,安靜了許久,直到化妝師敲門進來,擰開鎖後有些氣息不穩地開口道:
“抱歉,梅老師,剛才我去外邊給群演補妝了,久等——”
“餘總您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