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妍那天完全在公主府上留宿了一整天, 根本沒能有力氣走出廂房。
到了後半程被長孫淩花樣百出的手段折騰的夠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是淩亂的,萬萬沒想到這小家夥人不大,知道的卻太多。
繞是盛妍自以為見多識廣, 竟然也覺得自己差點沒拚過長孫淩的這手段——
可憐的盛妍並不知道自己是在跟擁有兩世記憶的愛人在一塊, 於是活動不久之後,哪怕她自覺體力很足,也不得不在長孫淩的“精準打—擊”和“重點照顧”之下丟盔棄甲。
與此同時。
皇宮內。
聽著長孫澤根據手中的線索將九年前的案子真相還原出來時,長孫鴻眼中也不由掠過一絲震驚。
就算他已經想到當年南禦史一案多有冤屈, 甚至猜到了自家父皇要除端王的決心,頂多不過以為這是南禦史倒黴。
這也是他和長孫澤這麼多年不敢去見南槿的原因。
然而現在有些真相卻告訴他們——
當年不論是端王、南見遲、甚至是趁機發難的皇帝,都不過是旁人手中的一把刀罷了。
“大哥是如何察覺……?”長孫鴻開口問道。
聽他這麼問,長孫澤苦笑著擺擺手, 有些頹喪地坐回椅子裡, 神色中是掩蓋不住的愁苦:
“說來慚愧,可憐我走到如今這步,對朝堂、對人心之把握, 卻不如已走多年的南禦史, 包括今日的南姑娘。”
“若不是南姑娘借淩兒之口點醒我, 怕是日後我大雍都不知曉暗處敵人竟潛藏多年, 就等著將我們慢慢蠶食。”
他抬起一手慢慢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眼底下有淡淡的青色, 平日裡不論遇到什麼事情都胸有成竹、坦然以對的長孫澤, 頭一回顯出這樣明顯的疲態來。
他是大雍朝的太子, 獨自居於東宮,平日裡不管麵對誰,都需要保持自己最完美的狀態。
對著皇帝,他是最完美的繼承人,文武雙全有勇有謀;對著皇後,他是最出色的兒子,功課、政務、他都是最好的,為她掙足了麵子,讓她的地位無人能撼動。
麵對下人,他是恩威並施,剛柔並濟的主子,讓所有人都對他言聽計從,認為他是大雍朝的未來與希望。
甚至對大臣、對百姓……
等他回過神來,卻驀然發覺,自己經營多年,以為終於能為當年的事情出一份力,不至於辜負故人之托,不至於讓當年那個無辜的小姑娘在煙花之地受人折辱之時。
那小姑娘已經長大了,仿佛在同他說:當年的錯,彆人都不記得,皇家視為痛腳不願意再提,可她還記得。
而且一直在默默努力著。
長孫澤光是想想南槿那身份的諸多不便,再結合她調查這些事後麵的不容易,他就覺得心中有一分難言的沮喪冒出來。
還有更多的歉疚。
作為他的兄弟,長孫鴻自然是知道他內心想法的。
越是完美的人,藏的就越深,心中念頭就越多。
當年他們兄弟倆都對南見遲家的小姑娘有意,麵上雖未表現的太明顯,但相互間心裡都清楚。
結果誰知後來竟出了那樣的事情。
當時京中公子哥們都想嘗嘗那南槿的時候,長孫澤雖麵上不說,卻暗地裡準備了很多大麵額的銀票。
事情還是母後先知曉的,她下屬的錢莊管事將這消息傳進宮裡,若是其他時候還好說,偏偏是在整個京城因為端王和南家的事情風風雨雨的時候。
其他的王公貴族,沾了南槿,那是折辱她,相當於默認了聖上的決斷。
但太子不行。
他那樣做,有心相護,知道他和南見遲關係的人,立刻就能以他質疑皇令,一紙給他告到禦前。
母後將他召進宮內,將長孫澤狠狠訓斥了一通,那是他為數不多被母後訓斥的事情
“南家和端王之事是皇上決不能容忍的事情,你若是因為一個女人討了他的嫌,那就是太傻了,澤哥兒!”
“你從來不是個任性的人,此時也當清醒些,莫非你要為了個女人,討你父皇的厭惡?”
長孫鴻當時隻買外邊兒聽了隻言片語的一耳朵,內容全是他根據母後的華補充完畢的。
後來,南槿就在獄中宣揚了震動官場的《百官諸事》。
長孫澤沒能救她,長孫鴻亦然。
不同的是,長孫鴻看清了自己的身份和位置,默默地接受了婚事的安排,隻將對方放在自己心中一個特彆的,或許會慢慢遺忘的位置。
但他知道,大哥從未放下。
當朝太子,前途無量,是江山社稷未來的主人,若是沒有意外,誰家同他結了親,誰就是未來的國丈爺。
可是,長孫澤至今未說親。
不論是皇後還是他,或者是淩兒,都隱約能察覺到他心有所屬。
皇後終究心疼這個懂事的兒子,不願逼迫他,明白他如今不好違抗皇命,想要等親爹歸西之後,再著力平反當年的南見遲案子。
她有心想勸長孫澤,但每次扯到這話題,就都會被長孫澤自己繞開,久而久之,隻會在有適齡女子出現的時候給他看畫卷,見他無意,就隻安排那些侍妾去他宮中。
一晃這麼多年,兄弟二人互相知道對方的心思,也默默地在暗處儘力護著南槿。
長孫鴻思緒回神,看了看他,終究隻能暗暗歎氣,同他道:
“這上頭有個是你的禦前侍衛吧?他如今在何處?”
作為為數不多知道妹妹也成為競爭對手的人,他不是很敢跟大哥說這個事情。
畢竟從長孫澤如今的模樣來看,他心中定是還有執念的。
“我已著人查他,情況不算太好,隻希望他手還未伸到宮中,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長孫澤不知道自己弟弟的想法,仍然在糾結南槿的事情,有心想將話題拉回去:
“也不知南姑娘查了這些事,會不會有何危險……”
“大哥。”
長孫鴻強行轉移了話題。
他想到昨日長孫淩生日宴上見到的南槿,總覺得自己的小妹會找到機會下手,他這個含蓄的大哥還真不一定抵得過向來會撒嬌討旁人歡心的小妹。
“嗯?”長孫澤思緒被打斷,抬頭看著他,似是好奇他有什麼話要說。
長孫鴻正想隨口扯個話題,門外忽然有內侍慌張來報:
“太子殿下!大事不好!”
“劉大人不可,屬下這就替您通傳,實在是太子殿下與二皇子有要事相商,不好隨意闖入……”
兄弟倆的注意力跟著轉了過去,長孫澤瞧見來人是自己母後身邊的,即刻對宮人揮了揮手,而後安撫來人道:“何事如此慌張?”
“半個時辰前,皇上午後在禦花園裡消食,不知是日頭太大中了暑還是怎麼的,竟直接暈了過去,如今宣了太醫在看著,說不是中暑,倒似體內有毒。”
“皇後娘娘早封鎖了消息,讓我趕緊過來請您過去,這十萬火急的事兒奴才也不敢瞞著,隻好闖了進來,還望殿下恕罪。”
那內侍跪在地上,雖神情緊迫,但說話依然匆忙中咬字準確,讓殿中二人即刻聽得清清楚楚。
長孫澤之前因為南見遲的事情,吩咐了底下的人不許進來,如今聽見是這樣大的事,自然顧不上責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