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
盛妍歎了一口氣，慢慢地說道：“沒事。”
她說：“我隻是在回憶，上一次我不吃不喝寫畢業論文，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
或許是覺得這還不足以表達自己對論文的痛恨，盛妍又補了一句：
“那時候我曾經發過誓，這輩子都不會再寫論文的。”
誰知天道好輪回。
“隻要不讓我寫論文，讓我乾點彆的什麼都可以。”
盛妍沉重地歎了一口氣。
旁邊正在思考最後一道作業大題的周嵐，聽見她的歎氣聲，回頭看了她一眼。
結果就看到她在電腦麵前凝重地盯著屏幕看了好久，卻什麼都沒有做。
周嵐恰好遇到了思路死胡同，想換個心情，於是試探著喊了她一聲：
“徐姐？”
盛妍頗顯鬱卒地抬頭瞧她：“怎麼了？”
本來隻是想喊一喊她的徐白，聽到她這麼問，無端有一種自己要是能拿出一件事來說，眼前這人會特彆開心的感覺。
她本來就是個將自己的直覺鍛煉到極致的人——
所以，在理智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率先開口了：
“呃，我這兒有道數學題不會寫，你能教教我嗎？”
數學？？？
盛妍又沉默了幾秒鐘。
她想起了自己很多年前，還在讀高三的時候，在高考前幾個月，淩晨四點鐘爬起來研究數學題的苦逼日子。
上天一定要這麼對她嗎？
今天論文和數學，她一定要二選一嗎？
“徐姐……？”
周嵐看她半天不說話，以為是自己表達的不夠清楚，於是同她道：“我這題應該不太難，就是缺個思路而已，會麻煩你嗎？”
可愛的、乖巧的小孩兒已經這樣眼巴巴地開口問了，盛妍怎麼好意思看都不看一眼題目就拒絕人家，自然點了點頭：
“嗯，那你拿過來我看看。”
周嵐聽見她的應肯，唇邊綻出幾分笑意，立刻就將自己的作業拿起來，準備起身走過去遞給她。
“哎你彆動彆動，瞧我這記性，我自己過來就行。”
盛妍果斷選擇暫時不跳論文這個深坑，放下電腦就翻過矮沙發，往書桌那兒挪去。
等到她看見那道題之後——
空氣裡一陣詭異的沉默。
周嵐看著她注視著卷子上那數學題的表情，忽然發現不知道什麼原因，從這個角度看認真研究題的徐白，竟然還挺好看的。
腦海中有個隱約的美麗輪廓若隱若現，那是她初次見到徐白的時候。
其實那時她因為犯病太嚴重，眼前看人已經不清楚了，行動全憑本能，隻有一刹那看清了麵前那人的模樣。
那時候的徐白……
好像是沒有戴眼鏡的。
就跟領著自己來出租屋的時候一樣，黑框眼鏡下的那雙眼睛，格外漂亮，隻平日裡都藏了起來，讓人很難瞧見那美。
這人戴著眼鏡的時候能一刹那淹沒在人海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然而摘下眼鏡之後……
那眼中有著令人驚心動魄的流光。
於是，周嵐忽然問了一句：“徐姐，你近視嚴重嗎？”
在跟麵前這道似曾相識的數學題死磕的盛妍皺著眉頭，看都不看她，隨口回道：“還行，百來度吧。”
周嵐認真地同她道：“我覺得你不戴眼鏡的時候最好看。”
聊這個盛妍可就來勁兒了：“是吧？謝謝，我也這麼覺得，其實我覺得我不管戴不戴眼鏡都很好看。”
周嵐被噎了一瞬間，隻能眨巴著眼睛看她。
盛妍抬手去桌子下麵摸筆，同她比了個暫停的手勢：“你等等，我總覺得這道題我會做。”
人類三大錯覺之一——
我覺得他喜歡我；我覺得我能行；這題我好像會做。
周嵐點了點頭，乖巧地在旁邊等她，誰知這一等就是半小時。
……
半小時後。
周嵐在旁邊看都看會了，甚至已經在腦海裡想出了三種解題步驟，而盛妍還在跟那道題大眼瞪小眼，草稿紙上寫滿了她淩亂的思路，沒有一個是能用的。
空氣中彌漫著奇怪的緊張氣氛，讓周嵐好幾次想開口說話，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給封印了。
直到盛妍終於注意到在旁邊欲言又止的她。
盛妍不好意思地用筆末端戳了戳自己的下巴，將那圓珠筆摁地哢哢響，同她道：“咳咳，是這樣的，我補習的方向一般都是文科……所以……”
周嵐秒懂。
所以這是她數學很差的意思。
但很神奇的是，她莫名覺得這樣和數學題死磕的徐白……有點可愛。
所以她挑了下眉頭，同盛妍道：“沒關係，我不著急，這是我剩下的最後的題了，搞定它我作業就寫完了。”
盛妍鬆了一口氣：“那就好，我本來想說，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先寫彆的作業，我解出來再喊你——”
“我今天一定要做出來這道題！”
周嵐被她的堅決所震驚，於是沉默了幾秒鐘，真誠地回了句：“好的，徐姐加油。”
盛妍看了看表，為了不影響小朋友的健康睡眠時間，她說道：“九點半，我九點半要是再寫不出來，你就明天拿去問問老師。”
在腦海裡想出第四種解題思路的周嵐笑著點頭：“好的。”
秒鐘滴答滴答地走過……
轉眼就到了九點半。
徐白看著盛妍從一開始的信心滿滿，到後來的憔悴，再到後來的心力交瘁，她終於不忍心看盛妍這可憐的樣子，抬手指了指旁邊草稿上不知第幾次的思路，小心翼翼地道：
“徐姐，我好像有靈感了。”
“按照這個思路，這裡的算法變一下，你看看這樣行不行……”
盛妍驀地驚覺，一拍手，回道：“我就說我會做啊！”
周嵐點了點頭，演技毫無破綻，真誠地誇她：“嗯，徐姐真厲害！”
盛妍沉浸了半分鐘，才禮貌地也吹捧了一下她：
“哎，不過這關鍵的思路是你找的，最厲害的還是你啦，你以後數學肯定會比我好的！”
周嵐笑而不語。
盛妍撓了撓頭發，暗自道自己好像忘了什麼事情。
係統幽幽地提醒了一句：“你的論文……”
盛妍：“……”
她臉上的雀躍凝固了。
解出數學題的喜悅也無法掩蓋她還要繼續寫論文的事實。
周嵐看她一瞬間的變臉，有些不解地問她：
“徐姐，你怎麼了？”
盛妍歎了一口氣。
“唉。”
周嵐：“？？？”
周嵐試探著問道：“嗯……有什麼是我能幫你的嗎？”
盛妍瞧著她一副很想幫忙的樣子，好半晌之後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多好的孩子啊，可惜……
“你還小。”
她語氣沉重地說道。
周嵐：“……”
周嵐：“？？？”
還小是什麼意思？
盛妍無比窒息地想著，要是周嵐這會兒跟自己差不多念大學該有多好，說不定能忽悠這聽話的小孩兒幫自己寫論文呢！
可惜！
她默默地回到沙發上，抱著自己的電腦，露出了生不如死的表情，對周嵐揮了揮手：“沒事，彆管我，忙你的吧。”
周嵐能聽出她語氣裡的敷衍。
她不是沒被人瞧不起過，但是這是她十多年來第一次因為年齡被針對的這麼莫名其妙。
以至於她想破了腦袋沒想出來是什麼原因。
最後，她隻能從兜裡摸出了手機，試著求助一下萬能的百度：
“有什麼事情是隻有成年人能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