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嵐聽見了自己胸腔裡的心跳越來越快。
她似乎放棄了思考, 不去琢磨自己的行為, 隻將一切都交給本能，好像這樣就能夠讓她去避開探究那些奇怪的問題。
周嵐的睫毛顫了顫, 甚至連呼吸都屏住了。
這會兒兩人的距離已是極近, 周嵐就半懸在盛妍的上方, 兩人雙唇的距離大約就剩下一公分左右。
就在這時，不知是哪個服務員動作有些不小心——
打碎了盤子的聲音“哐當”一聲在耳邊響起。
盛妍眉峰跳了跳。
那聲響在這小餐廳的範圍內實在是太大了，對比之前周遭那些隔音好的包間內食客們小聲聊天的聲音而說。
安謐的氣氛驟然被打破。
就在盛妍睜開眼睛，在理智的層麵上反應過來自己這會兒應該在做什麼的時候。
她瞧見了自己不遠處正乖巧坐著, 托腮一眨不眨看著自己的周嵐。
盛妍坐直了身子，薄毯從她的身上滑落，她笑容裡帶了幾分淺淺的疲憊, 揚手看了看表：
“怎麼忽然這個點了，你都不喊我一下？”
“瞧我這樣子, 居然在餐廳裡睡著了，真是的。”
周嵐好脾氣的衝她笑了笑, 麵上看不出幾分異樣, 隻有明顯的包容，似乎一點兒都不介意她睡著的行為。
“沒關係的, 徐姐, 你看著就很累了，今天白天是不是很辛苦。”
盛妍揉了一下眼睛, 聲音裡還帶了幾分沙啞的意味, 開口同她道：“倒也不是, 主要下午喝酒喝得雜了一點兒。”
“走吧，回家。”
她抬手伸到旁邊，揉了揉周嵐的腦袋，扯了扯唇角，眼中倒映著燈光的細碎光芒：“祝我們嵐嵐成年快樂。”
周嵐猝不及防瞧見她這笑容，竟然第一時間選擇將目光挪開，那模樣放在她的身上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仿佛她因為不好意思而低下頭去。
盛妍收回手，本來也沒注意太多，卻在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習慣地瞥了一眼滾動的彈幕。
結果這一看給她看愣了——
“嘻嘻，小朋友終於成年了，能做成年人該做的事情了。”
“賭一下，主播能不能在五分鐘內猜到剛才睡醒前發生了什麼。”
“開盤了開盤了！這個世界的cp請大家買定離手！我壓周嵐！”
“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今天！啊啊啊剛才那激動人心的畫麵我已經截圖了！”
盛妍：“……”
她抽了抽唇角，想知道這些觀眾們就在剛剛自己睡著之後發生了什麼。
怎麼一個兩個的想法都這麼奇怪？
這麼……禽-獸？
周嵐是她看著長大的，好不容易現在擺脫了周家那個糟糕地家庭，現在在外邊獨立求學。
結果現在這群彈幕觀眾不知道是不是看她單身太久了，竟然連周嵐這樣的對象都給她湊？
良心呢！
她從包廂內走到門口的方向，一路瀏覽過那些彈幕裡的內容，有的是在競猜她的心理，有的在尖叫，還有的在等著她反應過來。
但盛妍想了半天，沒想到自己到底應該反應什麼。
在等電梯下樓的時候，盛妍漫不經心地牽著唇角，側過腦袋在自己旁邊乖巧站著的周嵐：
“嵐嵐。”
周嵐被她點名，抬眼看著她。
“我剛才睡著之後，沒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吧？”盛妍的話用的是一種輕鬆的語氣問出，但不知為什麼周嵐卻覺得她這話有些特彆。
表麵上看著像是不走心，實際上似乎在認真盯著自己的反應。
周嵐能感受到這點。
況且這問題未免也問的太高明了一些——
一般人都是問，我睡著之後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結果到了盛妍這裡，主語卻被模糊了。
稍微膽子小一點的，早就在聽見這問題的刹那間發生了變化，畢竟“做賊心虛”這個不能，是很多人不能抗拒的。
尤其還是從剛才徐白睡醒之後到現在，她們倆這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徐白看著還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難免會讓人揣測她是不是裝睡。
周嵐僅是笑了一下，再鎮定不過地將這問題給回答了：“沒有啊。”
“徐姐晚上睡著之後，睡姿有些靈活多變之外，其他的都很好。”
“然後偶爾還說一兩句夢話什麼的——”
“但是剛才在餐廳休息的時候，您睡的很安穩。”
盛妍挑了挑眉頭，一副再好不過的樣子輕拍了拍胸口，同她道：
“那就好，我還真擔心我酒喝多了，睡著睡著扯一嗓子，明兒我這老臉就在這條街上丟光了。”
周嵐站在她的身邊，左手手中拎著大約還有一大半的蛋糕，右手裡拿著她給自己送的禮物，偏頭對她笑了笑，眼波流轉間映出她奕奕神采：
“那我隻能……跟老板說，是我喝多了失態了。”
輕描淡寫間，還是那副溫柔的模樣。
盛妍也衝她笑了笑。
“叮咚”一聲，電梯已經到了她們倆所在的樓層。
兩位影後這一輪的交鋒表麵上看沒有任何問題——
除了。
彈幕裡不期然飄過的一句：
“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她剛才親了你一下嗎？”
盛妍：“……”
她看著電梯裡自己在金屬轎廂裡的倒影，也順勢瞥了一眼周嵐。
對方依然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樣子，似乎隻要看到她心情就會很好，時不時就會衝她笑一笑。
這會兒在看她，對上她的目光，也是如此。
一切似乎跟之前並沒有什麼不同。
盛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然後突然想到自己還能問一個見證者：
“係統。”
222突然被點名，對她發出了一個問號。
盛妍盯著那刷屏而過的隊形，問係統一句：“彈幕觀眾是不是在故意耍我？”
222沉吟了一聲。
盛妍：“？？？”
隨後，她的係統從事實的角度出發，回了她一句：“是的，周嵐確實沒有親你。”
盛妍驀地大大鬆了一口氣。
而後驟然有種後知後覺的咬牙切齒的感覺冒出來。
大約是在這個世界，觀眾們樂於給她提供各種線索和角度的緣故，她很多的時候都依靠觀眾的“天眼”對事情的發生做出一些屬於自己的判斷。
所以現在乍一聽到這樣不可思議的，被觀眾們起哄的事件，她第一反應就是試探周嵐到底是怎麼想的。
然而這孩子還是跟平常一樣……
看她的眼神沒變，對她的試探也毫無所察。
盛妍一想到自己曾經想也不想的順著觀眾的意思，將小孩兒想成是那種對自己“彆有心思”的類型，她就想挖條地縫讓自己鑽下去。
是不是單身太多年了！
現在隻要是個眉清目秀的就都懷疑人家喜歡自己啊！
盛妍心中的罪惡感在咕嚕咕嚕地冒泡。
回答了她問題的係統察隱約察覺到她的情緒，有些欲言又止。
雖然周嵐確實沒有親自己的宿主。
但它通過對比，感覺周嵐距離這一步也不遠了。
方才盛妍在醒之前，兩人的距離十分近，周嵐眼看著就要親下來的時候，忽然若無其事地後撤稍許，隻是抬手把盛妍臉側的頭發撥到了耳後，然後就坐在那不遠不近的距離，盯著盛妍的臉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一直看到她醒過來。
係統對人類的情感剖析大多建立在數據分析的基礎上，對許多的行為判斷都是根據數據比對，所以在沒有百分百肯定的時候，它一般不對宿主主動提什麼情感建議。
於是，在周嵐十八歲生日禮的這天晚上。
她和盛妍兩個人，躺在各自的房間內，雙雙陷入失眠困擾。
盛妍一眨不眨地看著天花板，在反省自己為什麼會對自家小孩兒產生那種質疑，為此要不是龐大的打賞支撐在那裡，她簡直想關閉兩天直播冷靜冷靜自己的腦子。
另一邊。
周嵐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同樣也是仰麵朝上，看著天花板的姿勢。
她在回憶今晚在餐廳裡發生的一切。
當她意識到自己想要親徐白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有些發愣。
因為沒有喜歡過彆人，所以她並不知道自己那股衝動到底是從何而來。
所以她決定暫且將那股衝動壓下，過後再去探究這是怎麼回事。
好在因為自己專業的緣故，她對旁人的觀察力或許還需要打磨，但是在剖析自己方麵，卻很是熟悉。
周嵐一直都清楚，自己本質上就不是什麼好人。
從小時候第一次做任務的時候開始，她根本感覺不到害怕、刺激，也沒有產生什麼應激的後遺症。
她似乎天生在情感方麵就很難產生什麼波動。
如果不是她母親的死……打破了那層屏障。
從那之後，因為對雷雨夜的陰影和夢魘，她一度到了隻要下雨天就不出門的地步，這幾年才在徐白的陪伴下慢慢的好了起來。
通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她知道自己對徐白的依賴情緒很不一般，但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要改變。
原因很簡單，她能保護好徐白，她覺得徐白根本不會變成她的軟肋。
周嵐以為自己會這樣一輩子將人保護的很好。
直到今天……
她意識到了自己對徐白彆樣的感覺。
她不是不知道同-性-戀意外著什麼，她不在意這個問題，她隻是想……
自己是不是想錯了？
難道是徐白上次跟她聊情感方麵的事情，讓她現在突然覺醒了這個意識，還是……？
周嵐閉了閉眼睛。
檢驗這個念頭最好的辦法是，看看自己能不能接受一些更進一步的行為。
換言之，她想知道自己在意識當中會不會對徐白產生什麼奇怪的“性-衝動”。
對她而言格外漫長的幾分鐘過去之後。
她睜開眼睛，聽見了自己的心跳有一刹那加快的聲音。
她放緩了呼吸，在消化自己的念頭。
周嵐似乎真的喜歡徐白。
不是那種保持著現有關係就好的喜歡，而是……想要更進一步，將人永遠放在自己世界裡的那種喜歡。
她想，若是讓徐白知道自己今晚差點一步踏錯的行為，對方眼中應該會無比的震驚吧。
把這個秘密藏起來吧，徐姐是個想要去相親的，過正常的生活的人。
周嵐對自己說道。
她重又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聲音在她的心底出現：
你覺得其他人配得上徐白嗎？
萬一徐白哪天喜歡上周旭東了呢？
心底不知怎麼冒出的質問，幾乎將周嵐死死地定住了，被子下她蓋著的手慢慢地攥緊了。
……
次日，陽光升起。
兩個沒怎麼睡好的人打開房門，在走廊上相遇，盛妍愣了一下，先是給自己找了個借口：
“昨天我那頓混酒喝的，頭疼一宿，你怎麼也沒睡好？”
周嵐愣了一下，快步走到她的跟前，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又關切地問了句：
“現在還難受嗎？”
“你昨晚怎麼不喊我？”
盛妍沒注意到她將自己的話題給避開了，順著她的話回道：“喊你做什麼？我這反正是自作自受，除了頭疼睡不著，彆的都還好，又不是要上醫院。”
周嵐不讚同地看著她，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柔，“那也不行啊，你喊我一聲，我起來幫你泡一杯蜂蜜水也是好的。”
盛妍打了個哈哈，將她的手從自己的額頭上拉下：“沒發燒呢，放心，我有數，你看我現在這不是好多了嗎？”
周嵐依然用那有些擔心的模樣看著她。
而後的一整天，她幾乎都圍在盛妍的身邊轉，就連盛妍想起身去倒個水，她都要率先一步代勞，仿佛盛妍昨晚的困擾不是宿醉，而是癱瘓在床。
“徐姐今天不去店裡嗎？”周嵐眨巴著眼睛，湊在她的身邊看她喝水，開口問了一句。
盛妍想了想，“雖然心裡是很不願意的，但是既然現在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我應該會晚點過去。”
“你呢，你什麼時候回學校？”
周嵐笑眯眯回了她一句過兩天。
表麵上看，兩人的相處好像都跟平時一樣。
隻有周嵐自己知道——
有什麼東西，悄悄地變了。
海麵上還是那樣的平靜，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浪潮翻湧起來，露出底下那座沉沉的冰山蹤影來。
……
半個月後——
有人說要給徐白介紹一個男朋友。
不知是她哪次玩笑般的應答讓旁人真起了這個心思，總之，盛妍抱著好奇的心思去應約，卻在發現自己被約了晚餐的具體座位上坐著周旭東，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周總？”
她第一反應是自己走錯了地方。
周旭東抬眼看了看她，臉上也適當地表現出了幾分意外：“是徐小姐？”
“真巧，最近家裡人安排我相親，我本來還不願意來的，結果沒想到是徐小姐。”
盛妍跟著他禮貌地笑了笑，心中隻有一個字——
呸。
放什麼屁呢，就周家的那個身價，他家裡人能讓他來跟自己相親？
多半是不知道哪兒聽到的消息，故意湊過來的吧。
裝的還真像。
另一麵，正準備去上晚課的周嵐手機上忽然收到了一條消息，上麵是一個地址。
給她發消息的號碼，她一直都記得。
周嵐的臉色立刻變了！
她最討厭的猜想來了。
已經走到教室門口的她忽然轉身逆著人潮往回走，原本跟她一個宿舍的人有看到她的，好奇地問了一句：
“咦？你是東西落了嗎，周嵐？”
周嵐笑了笑點了點頭，等到整個人走出教學樓之後，眼底已經是一片陰沉。
……
“兌換成功，恭喜宿主。”
係統的聲音在盛妍的腦海內響起，她愉悅地勾了勾唇，舉杯同對麵的周旭東主動道：
“在這兒遇到也是一種緣分，我先敬周總一杯。”
祝你……
喝下這杯酒之後，餘生都過的不得安寧。
周旭東並不知道她的想法，見到她笑的燦爛，隻在心中暗暗評估著。
這人如今的魅力似是越來越大，但不知這就是她的上限了，還是有待開發？
他從各方麵給盛妍打分，在最終分數達到他心中合格線的時候，周旭東眼底的笑意變深，兩人看著對方的目光都帶著無與倫比的自信。
似是相信對麵的人終究會成為自己的獵物。
盛妍這次兌換的東西比較特彆，是一套化妝品套刷，基本上被它沾過的化妝品都會發生很大的變化，同時，這套刷上臉之後的效果，跟盛妍之前食療的效果互相呼應，能產生跟之前上個世界的化妝品相似的效果。
但……還是不大一樣。
因為係統倉庫裡的東西都是僅此一份的限量版，所以她這次要做的稍微麻煩一些。
盛妍淺淺抿了一口杯中的酒，對係統道：“行吧，投放。”
係統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你確定嗎？這桌上這麼多的菜式，萬一一會兒他把加了料的菜主動給你夾一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