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路,兩人整整走了三個小時。
終於走出黑暗的叢林,看見一絲曙光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四點了。
腳下的海拔也越來越高,路邊的樹林也越來越少。
隻有灌木叢還是密密麻麻擠在路邊,山花爛漫,還有顏色絢麗的鳥兒從頭頂飛過。
經過了一夜的黑暗,好像整座山都活了過來。
前麵就是山頂,山頂上沒有樹木,隻有一塊大石頭,大石頭上好像還有兩個人坐在上麵。
……
坐在那塊大石頭上麵的人,當然就是溫一諾和傅寧爵。
本來傅寧爵是靠坐在石頭下麵睡覺,溫一諾坐在石頭上麵幫他看著四周。
他們是露天待在山裡過夜,不能兩個人同時睡覺的。
可是溫一諾守著守著,困勁兒上來,居然就坐在石頭上抱著膝蓋睡著了。
她雙臂環抱,偏著頭,將腦袋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睡得很是香甜。
傅寧爵自小嬌生慣養的富家公子哥兒,怎麼習慣在野外靠著大石頭睡覺?
他就算露營也是要豪華帳篷走起的。
所以沒睡多久就醒過來了。
他從地上站起來,看見溫一諾在大石頭上抱膝睡得香甜,也悄悄爬上大石頭,坐在溫一諾身邊,甚至把她的腦袋移過來,靠著自己的肩膀睡。
他不知道坐了多久,隻覺得溫一諾香軟馥鬱的呼吸如同小刷子一樣在他側臉刷來刷去,讓他心裡狂跳不止,半邊肩膀都麻了,卻還是甘之如飴,動都不敢動。
隻是到了淩晨四點,天邊出現第一絲魚肚白的時候,他才側頭看著溫一諾。
溫一諾一看睡眠質量就不錯,臉上肌膚白裡透著亮,那絲潤澤從肌膚底層氤氳開來,像是冬日的第一抔新雪,卻不是冷的,而是溫熱的。
他忍不住用指尖戳了戳溫一諾麵頰,隻是輕輕觸了一下,手指就像觸電一樣,酥麻不已。
他忙抽回手,生怕是靜電,讓溫一諾也發覺了,他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可是好像溫一諾沒有感覺,她還是在睡覺,呼吸平穩均勻,也沒有過急或者過慢。
也許她真的是在深層睡眠了。
傅寧爵想著,心裡貪念更盛,他不想隻是這樣,不想隻是滿足於牽牽她的手。
也許是一晚的勞累讓傅寧爵有些肆無忌憚,也許是景致太美他不能辜負了月色又辜負晨星。
於是他俯身過去,慢慢地,極緩慢地,在溫一諾額頭上印下一個吻。
就在這時,蕭裔遠和韓千雪也從爬上了山頂,站在他們身後,將這一幕收入眼底。
而溫一諾確實睡得很熟。
她不僅睡得很熟,而且還在做夢。
夢裡她的軟鞭“黑騎”化作一條暗金色虹橋,在星空橫亙。
她身輕如燕,可以在暗金色虹橋上滑行,她還在那上麵做了幾個芭蕾舞動作呢!
雖然她會的不多……
她的暗金色虹橋兩邊都延伸進無儘的星空,看不見來路,也看不見儘頭。
她正想試試能不能往前滑行,突然發現星空裡出現蕭裔遠的形象,他皺著眉頭,不悅地說:“人類隻能在三維空間裡生存,四維或者更多維空間,隻存在理論和微觀層麵,不可能出現在現實中。——你醒醒吧,彆做夢了!”
溫一諾打了個激靈,從夢中醒了過來。
而這個時候,傅寧爵已經坐回去了,好像什麼都沒發生,剛才的吻隻是一個幻覺而已。
他將溫一諾更摟緊了一些。
溫一諾剛醒過來,還有些迷糊,甚至有一瞬間都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
這時韓千雪忍不住了,在他們身後大聲咳嗽了兩聲。
溫一諾和傅寧爵嚇了一跳,兩人同時扭過頭,看見蕭裔遠和韓千雪站在他們背後。
蕭裔遠怒視著他們兩人,手裡的拳頭握得死死的,傅寧爵發誓自己應該聽見了蕭裔遠骨骼之間的爆棚聲!
不過他一點都不在意,反而高興無比地從大石頭上跳下來,還對溫一諾舉起雙手,“來,一諾,跳下來,我會接住你。”
溫一諾完全清醒過來,她扯了扯唇角,搖頭說:“不用了,我自己下來。”
她一手撐在大石頭,從上麵飛身而下,正要問蕭裔遠和韓千雪他們怎麼來了,就在他們旁邊那座山的山頂,突然喧嘩起來。
這裡是加州的海岸山脈,大大小小的山頭此起彼伏,沿著海岸線蜿蜒向前。
溫一諾他們所在的這個山頂並不是最高的,最高的山頂就在他們左手邊直線距離大概一百米的方向。
那裡的山頂上,這時清清楚楚站著一個人,一個女人,一個穿著白色波爾卡大黑點連衣裙的女人!
正是他們追了一夜的唐芷離唐小姐!
溫一諾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說:“他們追了一夜都沒追到?!他們在乾嘛?和我們一樣在山頂睡了一晚上嗎?!”
那些警察不知道是追了一夜,還是正好遇上了,此時個個荷槍實彈對準了山頂的那個白衣女子。
還有那些賞金獵人也追了過來,嚷嚷著“是我發現的!”、“是我先發現的!”
人還沒抓到,他們已經在談論怎麼分贓了。
一個警察拿出話題,開始喊話。
“唐小姐,請你舉起雙手,背對我們,站在那裡不要動。我們馬上過來了,如果你動一下,我們就開槍了!”
在這警察的反複叫喊中,唐小姐慢慢舉起雙手,背轉身,朝著海麵的方向看去。
此時太陽還沒升起來,但是海麵上已經霞光萬道,金色光點在海麵上跳躍,活脫脫就是一副浮光躍金、靜影沉璧的美好景象。
唐小姐高挑瘦削的身影站在山頂,山風獵獵,將她的大擺白裙吹得如同旗幟般呼呼作響。
她是那麼孤獨,好像亙古以來,她就這樣存在著,於時間的長河裡,翻不起一滴水花,因為她就是水花。
溫一諾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有這樣的聯想。
就在她閃神之際,旁邊那座山頂又傳來一陣驚呼:“我的上帝!她跳下去了!”
溫一諾凝眸看去,隻來得及看見唐小姐白裙飄飄的身影如同一隻蝴蝶,飛進了山下的層雲裡。
雲霧被她劃開,很快又聚攏過來,遮擋了大家的視線。
大家被這一幕驚呆了,那些警察甚至忘了開槍,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唐小姐跳下懸崖。
過了一會兒,警察回過神,氣急敗壞地說:“下去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能允許她就這樣消失!”
這個警察很快拿出對講機,跟自己人聯係。
他們知道這裡的山林深處沒有移動網絡,因此自己帶了設備可以遠程聯係。
這人用對講機跟停在山腳的人聯係過之後,恨恨地說:“很快!很快我們就能找到她!不管是死是活!”
警察開始調集直升飛機和無人機,還有人工搜查小隊,以及蛙人部隊去海裡搜尋。
看得出來他們是氣壞了,一定要把唐小姐給找出來。
警察開始封場,他們這些閒雜人等隻好退下。
溫一諾和傅寧爵走在後麵,蕭裔遠和韓千雪走在前麵。
回去的路上,蕭裔遠一句話都沒說。
溫一諾累壞了,也沒心思去琢磨蕭裔遠是怎麼了。
隻有韓千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傅寧爵,最終什麼都沒說。
四個人回到各自住的地方,都是精疲力儘。
洗漱完之後,連飯都沒吃,先去床上睡了一覺。
溫一諾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過了一天一夜。
看時間是上午九點多,可是外麵的天空陰沉得可怕,鬥大的雨點劈裡啪啦砸在窗戶上,轟隆隆遮天蓋地,連十米遠的地方都看不清,隻是模糊一片。
溫一諾坐在窗前,想著唐小姐的事,心裡感慨無比。
她握著手機,想給方太太打個電話,問問她有什麼感想。
可是她最終也沒有打,隻是盤算著,這件事到底要怎麼收尾。
又或者,她關注警方能不能找到唐小姐的屍體。
如果能找到,這件事就可以劃上一個句號了。
如果找不到,那就證明這件事沒完。
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而一向得過且過的警方這一次較了真。
他們調用很多人手和器械,終於在第三天,在那懸崖底下一片灌木叢裡找到了一具屍體。
為了確認屍體的身份,警方第一時間做了DNA鑒定證明。
這一次DNA鑒定,正是曾經幫方太太和虞先生做過DNA親子證明的那個正規機構。
他們那裡有現成的比對材料。
因此很快得出了結果。
他們宣布:這具在懸崖底下找到的女屍,正是三天前墜崖的唐芷離唐小姐。
虞先生被害案,以唐小姐自殺為結果,結束了整個調查。
在警方興高采烈開著新聞發布會,宣布自己破獲了一個惡性刑事案件。
因為唐小姐沒有親人,她的屍體,最終是她的律師理查德出麵領走,並且給她舉行了葬禮。
溫一諾也想自己給這個案子畫一個句號,因此她給理查德律師打電話之後,得到許可,第二天可以去參加唐芷離的葬禮。
她是一個人去的,在停車場,她還看見了方太太的車。
她一個人坐在車裡,臉色肅穆,像是一座雕塑。
溫一諾朝她那邊走了過去,彎腰敲了敲車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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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晚上七點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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