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齊三注視著齊越的眼睛,好一會兒之後,才朝齊越微微彎了腰,“謝謝。”
齊越可以不承認,但齊三不能不感恩。
見齊三如此,齊越便不再說什麼,而是拿出從他養父家找到的觀音吊墜垂在齊三麵前,“這個你認識吧?”
“……”齊三見到齊越手中的觀音吊墜,不由愣了一下,“認識。”
齊越又道:“是你自己用報紙把它包起來的吧?”
齊三猛地抬頭看向齊越,不期然撞上對方清澈的眼眸,便有一種無所遁形地窘迫感。
好一會兒後,它才點頭,“是我包的。”
或許是齊越用了自己的身體,又或許原因他內心太多話想要傾訴了,齊三頓了一下,當著齊越的麵,他將自己徹底剖析了一遍,包括那些藏在內心深處,不敢對養父講的話。
齊三比誰都清楚這塊觀音吊墜對於自己而言有多麼重要,如果不動它的話,他可以活得更久,但他已經受夠了那樣苟且地活著了,所以想要拚一把。
養父從沒瞞著齊三他身邊跟著一隻厲鬼的事,也言明給他換命格的人修為太高,或許養父究其一生都無法將齊三的命格改回來,隻能保證齊三不被厲鬼害死。
碎屍鬼怨氣極深極重,存在隻為複仇,實力強大,養父想過殺死它,都無濟於事,最後隻好幫齊三設了一個辟邪陣法,儘量減少碎屍鬼對他的傷害。
儘管如此,齊三的人生卻充滿了“倒黴”,平均三天要和死亡擦肩而過一次,如果不是知道養父為他做的努力,齊三很有可能撐不下去。
他知道自己是彆人的替死鬼,從生下來就為某個人擋了碎屍鬼的仇恨。也就是說,他的一生本來可以同其他普通人一樣平安順遂的,卻因為某個人,而整日活在戰戰兢兢中。
齊三隻能安慰自己,讓自己習慣這樣的生活,養父去世之後,齊三還是這麼想的。直到所謂的親生父母找上門,說要接他回家。
對於親生父母的出現,齊三並沒有多高興,反而產生了一些疑慮。據養父說,他是一出生就被改了命格,所以齊三一直懷疑是不是他的親生父母改了他的命格,讓他為他們擋災擋煞。
基於這個想法,齊三在答應回齊家之後,就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讓碎屍鬼殺了自己。或許他死了之後,碎屍鬼會發現自己的真正命格,從而憑著執念去找真正的仇人。他就可以借碎屍鬼之手,找到讓他替死之人。
這些年,他為了讓養父安心,努力表現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可是他怎麼可能甘心呢?若是沒有養父,他根本就活不到滿月。可以說,他的人生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毀了。
有些陰暗的心思一直深埋在心裡,讓他不惜用自己的死亡換一個真相,也想找到始作俑者。
***
“現在知道是他,我好像一點兒都不意外。”齊三抹了一把臉,借此遮住臉上頹敗狠戾的表情。
齊三二十多年的生命裡,根本就沒有父母的位置,所以在齊越的引導下得知他們是始作俑者,除了原有情緒外,竟生不出其他情緒。
隻是……
齊三凝視著墜在齊越手中的觀音吊墜,目光變得柔和又隱含一絲愧疚,“我終究還是辜負了養父。”
養父對齊三的心理並不是無知無覺的,臨終前再三叮囑齊三要好好活著,總有辦法解決問題。齊三嘴上答應,可養父的頭七一過,他還是選擇一種讓自己無法回頭的辦法去探尋真相。
想到這裡,齊三朝齊越笑了笑,鄭重道:“還是要謝謝你,你讓我繼續‘活著’,養父知道了,也能聊以慰藉。”
“拿著。”齊越沒接茬,把觀音吊墜拋給齊三,伸了個懶腰,反駁道:“他想要的慰藉,隻有你能給。”
齊三:“……”
齊三垂眸,掩去眼中的落寞。他何嘗不知道這一點,隻是人都死了,又怎麼可能回頭?
他不後悔,但總歸是有遺憾。
齊越盯著齊三看了一會兒,將他的情緒全部看在眼裡,沒再說什麼。
觀音吊墜在齊三手中散發著淡色的光,他不知道齊越做了什麼,讓他能拿到吊墜,但它確實是養父留給自己唯一的遺物,能帶在身邊留個念想自然好的。
齊三緊握住觀音吊墜,再次朝齊越恭敬地鞠了一個躬,而後飄出房間。
齊越沒阻止齊三離開,他坐在床上想了想,打開房間的燈。明黃的燈光瞬間驅散房間裡的黑暗,齊越起身下床,找來一張紙和一把筆,略微構思了會兒,便洋洋灑灑地在紙上寫下一大段文字。
最後一筆落下,齊越取下手指上的血玉戒指,在紙上蓋了一個章。刹那間紅光閃現,這張紙帶著齊越的申請,瞬間抵達地府。
做完這件事後,齊越伸了個懶腰,重新回到床上。
到了這會兒,終於可以安靜地睡覺了。
***
第二天,明亮的天光從未拉上窗簾的陽台上竄了進來,灑落在床上。
齊越伸手擋住已經照射在眼睛上的光,緩了一會兒後,睜開雙眼。
眼睛才睜開,猝不及防地對上一張臉。這張臉實在是懟得太近了,以至於齊越沒看清他的樣貌,滿目皆是慘白之色。
哦,慘白中還有一點極其刺眼的紅。
“來做什麼?”齊越並沒有嚇到,反而用略顯惺忪的沙啞嗓音問道。
來鬼看到齊越醒來,腳下就跟裝了彈簧似的立馬彈開。或許是太過著急,鮮紅的舌頭還沒來得及收進去,掛在嘴邊DuangDuang得彈了好幾下。
感受到齊越的視線望過來,又手忙腳亂地把舌頭塞進嘴裡,緊張地解釋道:“齊……齊老大,我就想看看你醒了沒。”
這個突然出現在齊越房間裡的“人”,正是之前來勾齊三靈魂的鬼差。
上次他過來和齊越接觸過,所以這次上麵又把和齊越見麵這個光榮的任務交給他。
“哦。”齊越伸了個懶腰,穿上拖鞋,往衛生間走去。
他在洗漱的時候,鬼差也跟了上來,隻敢站在衛生間門口遠遠地看著齊越。等齊越洗漱完出來,他才雙手奉上一本黃色的折子,“齊老大,您提交的申請已經通過了,這是上麵讓我轉交給您的。”
齊越隨手接過折子看了一眼,上麵蓋了酆都大帝的印章。這個印章落下,說明他等會兒要做的事是合理合法的。
鬼差無不羨慕地說道:“上麵還說,以後這種小事您自己拿主意就行,不用特意申請。”
雖然他不知道“這種小事”是什麼事,但從上麵對齊越的態度裡可以看出大帝是真的信任齊越。
這話齊越聽聽就行,並沒有當真,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的。
換了一身衣服後,齊越開門走出房間。鬼差跟在齊越的身後。
“你還有事?”齊越偏頭問他。
鬼差:“這附近有一隻害人的惡鬼,我順便把惡鬼帶走。”
齊越:“哦。”
鬼差朝齊越做了個揖,“齊老大,我先走一步了。”
齊越揮揮手,“走吧。”
“咯啦咯啦”鬼差拖鞋勾魂索走了。
現在是上午十點左右,齊坤乾剛去公司沒多久,趙雅嫻也被一個電話叫出去了,夫妻倆並不在家。
倒是小鬼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聽到齊越的腳步聲,小鬼馬上坐了起來,老老實實地站好,“齊老……哥哥,上午好。”
說完,又殷勤地讓人給齊越準備早飯。
早餐很快上桌,齊越吃完早餐後,掃了小鬼一眼,“沒去學校?”
齊楷源是小學生,今天周一,小鬼理應去學校上課。
小鬼眉頭立馬打結,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我學不會。”
就在小鬼以為齊越要譴責它的時候,齊越起身拍拍手,笑眯眯地說道:“正好,帶我去療養院。”